第五章

“你在做什麼？”沈驚語沉著臉走進。

段江玄嚇了一跳，鬆手的瞬間，老鼠逃竄出去，不知去了哪兒。

她臉色發白，委屈解釋：“聽說多刺激情緒對哥哥醒來有幫助，我就想用哥哥最害怕的老鼠試試......”

沈驚語靜靜看著她，眼中是一片看不到底的黑。

段江玄被她盯著發虛：“小姑是不是覺得我太過分了？可我真的沒有要傷害哥哥，我隻是......隻是希望他早點醒過來。”

這樣拙劣又荒謬的謊言，我以為她不會信。

可結果，她卻上前拉著段江玄的手，聲音縱容又無奈：“我沒有要怪你？我隻是擔心老鼠太臟，會對你身體不好。”

“你有沒有被老鼠咬到？我先帶你洗個手，再去仔細做個檢查。”

說著，段江玄跟著沈驚語離開，從始至終，沈驚語連一個眼神都沒有給我。

段江玄走出手術室前回頭看了我一眼，眼底是明晃晃的得意和滿含譏諷的憐憫。

直到聽到心電監護儀警報的醫護衝進來，拉上藍色床簾對我進行搶救，隔斷了所有視線。

沈驚語早已離開，而我仍然站在原地，這才發現靈魂被重新禁錮在了身體旁邊。

我扯了扯唇角，無聲諷笑。

從前我以為，沈驚語就是我的救贖。

但現在對我來說。

死，才是解脫。

可天不隨人意，我終究還是被救了回來。

第二天晚上。

沈驚語來時，我身體的各項機能指標才剛剛穩定。

她像是看不到我慘白到沒有一絲活人氣的臉色，冷漠斥責。

“江玄一心希望你早點清醒，可他一看到你，就會想起你偷走了他原本幸福的十八年人生，害他時常想起過去的陰影，害得他抑鬱症發作。”

“你以為躺在這裏一味逃避就能解決一切嗎？段淮川，心理醫生已經說了，江玄不能再受刺激。”

“明天段家就會聲明，將你正式移出段家族譜，隻承認段江玄一個兒子，無論是以後的遺產還是段氏集團的股份都不會有你的名字，隻有這樣，才能讓江玄心裏更有安全感一點。”

沈驚語的聲音冷漠到像在例行通知。

我掐緊了掌心，心痛到最後，隻剩下可笑。

早就段江玄被認回那天，段家就為了照顧段江玄的感受，要和我徹底斷絕關係，對外宣布我是個偷竊了少爺身份的“小偷”，但被沈驚語一句話否了。

“當年的事發生時，淮川才幾歲？這樣對外宣布，讓他以後還怎麼抬得起頭？”

也隻有她，察覺了我藏在背後掐出血來的手，安撫我說：“淮川，我知道你也很自責，但不能總把錯都攬在自己身上，別怕，一切有小姑在。”

可如今。

她連段江玄心情不好都能敏銳察覺，卻看不到我的身體已經消瘦到連病號服都掛不住。

她什麼都為段江玄考慮到了，卻全然不顧我的心情，甚至我的生死。

不過無所謂了。

反正我很快就要死了。

其實在鄉下的那三年裏，我曾無數次想過一死了之。

但因為想再回去見一眼沈驚語，每一次我都撐了下來。

我甚至已經提前為自己看好了墓地，就在郊外的海灣墓園328號。

雖然偏僻，但勝在人少風景好，可以遠離這些無聊的豪門紛爭。

清淨。

第二天一早。

關於段氏真假少爺的新聞就鋪天蓋地衝上了各大熱搜。

醫院來往的所有人幾乎都在悄聲議論。

“難怪段家大少爺躺在這裏，用的都不是最好的醫療資源，也真是可憐......”

“段家給的福他難道沒享嗎，有什麼好可憐的，要我說段家還能讓他在這裏治療都算是體麵了。”

沈驚語就坐在我的病床邊，閉目撚動著手中的佛珠，無動於衷。

漠然、悲憫，猶如神明。

可神明不會為我動容。

這時，病房門被推開，段江玄抱著一隻博美狗，焦急地衝進來。

“小姑！串串好像吃了什麼不幹淨的東西，一直在抽搐，我好害怕它會死掉啊。”

段江玄那隻狗的名字，是根據我的名字取的。

所有人都聽得出來，可所有人都默許了。

沈驚語指尖一頓，緩緩睜開眼，看了眼他懷中病懨懨的博美，柔聲安慰：“別怕江玄，串串不會有事的，先把它放到病床上去，醫生馬上過來。”

可這間病房裏唯一一張床。

就是我的病床。

“可那是哥哥的......”他裝作猶豫，可眼底滿是得逞的笑。

“他本來就是裝病，躺在這也是浪費資源。”沈驚語聲音漠然，竟一把將我從病床上拽下來，將段江玄那隻博美狗抱上去。

我不可置信地看向沈驚語，甚至已經顧不上身體的疼。

本就千瘡百孔的心像是又被淩遲了一遍。

但即使如此，那隻狗最後還是沒能救回來。

段江玄被沈驚語心疼地摟在懷中，他傷心得沉默不語。

“小姑，串串是我在鄉下就養著的小狗，現在它死了，我想給它找個墓地安葬，來世投個好人家，可以嗎？”

沈驚語無有不應：“好，想要哪塊？”

段江玄看向仍舊躺在地上無人問津的我，勾了勾唇，說出一個地址。

“海灣墓園328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