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月華之下，人影幢幢。

紅紅容容二妖並肩而行，袁胤用符力托著仍在昏迷的元吉，隔著三丈遠，跟在她們的右前方。

容容暗紅色的眼瞳裏滿是迷茫。

她仍舊是不敢相信，一向極有主見的姐姐大人，居然會放任一個人類進塗山。

不，是兩個......

那可是塗山，傳說中的紅仙界。

那個醜陋無比的小道士也就罷了，這個道號喚作常胤的神秘道士......

真的沒問題嗎？

“紅紅姑娘，你為何會答應我？”見場麵有些冷清，袁胤還是忍不住問道。

“怎麼，不是你自己要求的麼。”

聽到這句話，袁胤默然。

我也隻是隨便說說，真跟過來我也是沒想到啊！

完蛋，治好了元吉，這小子必定留在塗山，那就沒月初什麼事了......

他有種搬起石頭砸自己腳的感覺。

“東方巨巨，我可不是要挖你牆腳啊......”

“你說什麼。”

“沒，沒什麼......”

“騙人，我就聽到你說什麼東方，什麼巨樹的......”容容嬌哼道。

“少女，你知道的太多了。”袁胤也不還嘴。

他心中有些煩躁，就順著杆子說了下去。

“久聞......”

“別久聞了，虛偽！”

一頓奚落，袁胤回過神來，撇撇嘴。

如果接觸紅紅太過頻繁，極有可能導致“橫刀奪月初愛”的橋段發生，是以自己的言語極有分寸禮貌。

少女，我這是在和你姐姐保持距離！

雖說玩戰術的心都臟，可是容容，你在未來也是這麼得......腹黑吧？

“容容姑娘，可否向在下介紹一下塗山......”

容容沒有回答，但紅紅卻囑咐道：

“三妹，你說吧。”

“好~”對於姐姐的話，雖然容容不太情願，但還是點點頭。

“常胤道士，你們人類世界應該有個叫做‘紅仙’的傳說吧？”

“嗯。”

“我們塗山，就是所謂的紅仙界哦。”

“哦。”

動漫我都看過，縱然時隔兩年之久，可這個常識怎麼會忘記？

因此袁胤的態度十分平淡。

這回容容真的是震驚。

“我們塗山紅線仙的轉世續緣傳統，向來對外人保密，你這什麼反應......”

“怎麼了？”袁胤隨口反問。

他這個時候還是有點心不在焉。

畢竟事情就快搞砸了，正想著如何彌補。

“除了人和妖共同祈願才能感應到‘紅仙’傳說以外，任何人都無法知曉紅仙的真正來曆！”

“你這個十五六歲的小道士怎麼可能知道？！”

“聽說的唄。”

“不可能的，續緣之靈都會以魂魄起誓不會外傳，而五轉以下的道士根本沒資格知道，難道你是六轉道者的弟子......”

“沒那回事。”

“你......”容容還想說什麼。

“好了，三妹，”紅紅的聲音聽來十分空靈，“回去之後仔細查探，塗山並非真正滴水不漏。”

“......哦。”容容抿一抿嘴唇。

“狐妖們都居住在以苦情樹為核心的狐城裏，而且，整個苦情巨樹也是這個世界的中心！”

“苦情巨樹，那可是一棵很高很大的樹，呃，紅線仙就是以此為媒介，牽手人/妖轉世續緣......”

“......”

仿佛解恨一般，容容竹筒倒豆子似地將塗山概況裏裏外外解說了一遍。

當然，最重要的事自然不會外傳。

聽著幼年容容嬌柔的嗓音，袁胤的思緒卻是漸漸飄遠。

到底有什麼辦法，才能不讓紅紅徹底淪陷......

“容容，你說......”

袁胤不由得用出了當年看番的口吻。

略帶求肯，以及仰慕。

“嗯？”容容正說得興起，卻被袁胤打斷，“怎麼了？”

看你剛剛那淡漠的樣子，我還以為你一點問題都沒有呢！

來問吧，本小姐才不會被問倒......

這麼想著，她就被袁胤的問題嚇住了。

“怎麼樣，才能讓一個人......”

“不愛另一個人？”

月光之下，紅紅與袁胤同時停住了腳步。

“這我怎麼知道......呀，好疼。”

容容捂住腦袋，卻是一不小心撞在了袁胤的背上。

“你們幹嘛停下來......”

“你，為什麼要問這個。”與此同時，紅紅斷然開口。

袁胤沒有回答。

他看著地表上亮白的月光，表情看不出什麼異樣。

他忽然記起，未來容容所說的話。

“或許那個人根本就不適合姐姐......”

“那個人生命停止的同時，也讓姐姐的心停在了那裏......”

停在那裏......麼？

“停在了最讓姐姐感動的時刻。”

“停下，換來的，是他的形象在姐姐心中的不斷美化。”

“直到......”

“完美。”

“你（月初）又如何能奪走姐姐的心呢。”

袁胤嘴角翹起，眸子越來越亮。

這個時間，元吉的生命沒有停下。

或許他根本就不適合......

月初的話，還縈繞在耳邊。

“就算姐姐的心留給了他，但是......”

“愛，不在那裏。”

“因為歉疚而給予的關注，不是愛。”

“捆綁，克製......”

“不是愛。”

“我不會忘記。”

“也不會放棄。”

“我想和妖仙姐姐在一起......”

“無論等待多久。”

回憶到這裏，袁胤嘴角的笑容越來越盛。

月初啊。

你用一生換來一個賭注。

可喜的是你賭贏了。

“那我有什麼理由，不贏呢。”

賭上我的修為，元吉，你應該不會適合紅紅吧。

加油吧，為了月初的未來......

東方不會放棄。

我也不會放棄。

暗暗捏緊了拳頭，袁胤驀然間心頭舒暢。

既然有思路，一切就有好開頭。

“你笑什麼？”容容的腦袋從他視野中顯現，“姐姐問你話呢。”

“沒，哈哈......”

袁胤忽然笑出了聲。

糾纏了他半天的問題，甚至會影響他一生的問題，有了答案。

縱然不是很確切，但是他很開心。

“哈哈哈哈......”

但他現在，卻笑得停不下來了。

或者是不想停下？

我說呐......

月初小兄弟，你可真是命好啊。

有我幫你，所謂的計策，應該很容易實現吧？

情緣啊，這玩意兒。

話說回來......

我......

有多久沒這麼笑過了？

三個月，五個月，還是七個月......

或者，一年？

自從她離開後麼......

“哈哈哈哈，哈哈......”

聲音淒涼莫名，不知是笑，還是在哭。

紅紅看著在月下狂笑不止的袁胤，默然無語。

“容容，你覺得他，是什麼樣的人？”

“常胤？”

“瘋癲的怪人！”容容敲敲腦袋，“我一點都沒搞清楚他腦子裏想的什麼！”

袁胤忽然回過頭來，接著狂笑道：

“今天是什麼日子？”

“七月初七。”容容駭了一跳，月光下的袁胤，那張大嘴仰天長嘯的樣子，竟然有些說不清的可怖。

“你，你是......”

你的臉上，怎麼還有眼淚？

“七夕啊，”袁胤再次轉頭，停下了笑聲，“我說嘛，那個時候怎麼會專門挑七夕。”

“走了走了！”

當先一步，符力流轉，袁胤全身上下白芒閃爍，幾個縱躍間，就不見了身影。

“等等我啊你這個死道士！”容容愣神片刻，大聲疾呼，“你知道塗山在哪裏嗎？”

“萬千殊途......”

“......龍淵千......”

“心之......”

“就是塗山！”

袁胤的聲音遠遠傳來，餘音嫋嫋，回蕩在山際中。

“姐姐，我們......”

“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