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給夏小娟一小丫頭說對不起，對於三虎來說，有點傷自尊。

不過，看在這多麼糖的份上，他還是走到小娟麵前，語速飛快地說說，“小娟，對不起。以後，我不會再搶你東西了。”

對不起三個字居然從三虎嘴裏說出來，劉月娥和夏福貴，還有陳春杏母女，都有一種太陽從西邊出來的感覺。

小娟有些受寵若驚，偷偷看向夏知微，見她微微點頭，才咬著嘴唇，小聲說，“以後，我有好吃的，也不會護食，會分你一半。”

以後的事，誰說得準呢。眼下最要緊的是，把那一大把水果糖揣進自己兜裏。

三虎轉過身，再看夏知微的眼神，已經帶著十分渴求和期盼，“我已經給小娟說，對不起了。”

夏知微說話算數，立即把水果糖放進三虎的衣兜裏。

想了想，她還是補了一句，“你手臉這麼臟，就這麼吃糖，會生病的。”

三虎隻愣了一下，便跑向劉月娥，“奶，快，我要洗臉洗手。”

三虎護臉，每次被他娘拖來洗臉，都會嚎得跟殺豬似的。現在居然主動要求洗臉，所有人都感到吃驚。

劉月娥感慨，“真是鹵水點豆腐，一物降一物。想不到，三虎這孩子，竟會聽微丫頭的。”

夏知微適當地表示了謙虛，“興許是三虎弟弟跟我有些投緣吧，我可沒這麼大本事，讓三虎弟弟聽我的。”

劉月娥這個時候才想起來問兒子，“今天不是星期天，你不上班，回來幹啥？”

“您要不說，我還差點把正事給忘了。”

夏福貴從兜裏掏出一張紅紙，遞給老娘，“這是李主任送來的年月，二月初二龍抬頭，是個好日子。回來的路上，我一直擔心，李主任會看不上知微，也擔心知微一時趕不回來。現在看來，我所有的擔心都是多餘的。”

夏知微知道，農村人說的結婚年月，是指傳統婚俗中通過生辰八字、黃曆、生肖等因素綜合推算出的吉利婚期，

自己剛回來，大伯就把自己跟這個李主任扯到一起，事情好像有點不妙。

想了想，她還是直接說，“大伯，你剛才這話，我怎麼聽不懂呢？”

“你還不知道吧。”

夏福貴喜滋滋地說，“知菱在家的時候，就被我們製藥廠的李主任看上了。李主任在製藥廠可是實權人物，你能頂了若菱的名頭嫁給他，就等著享清福吧。”

嫁人？

夏知微差點氣笑了，“李主任看上的是江知菱，跟我有什麼關係？”

“這裏是鄉下，不比省城。鄉下姑娘，能嫁給城裏工人，可是做夢都不敢想的好事。要不是當初知菱被李主任看上，這種好事可落不到你頭上。”

幾乎沒有任何猶豫，夏知微一口便拒絕了，“既然李主任看上的是江若菱，那就讓江若菱嫁好了。”

夏福貴皺眉，“你跟若菱當年抱錯了，現在換回來。你在江家的一切都是若菱的，若菱在夏家的一切，包括未婚夫，當然也是你的了。”

夏知微想起江若菱與段翊陽相擁而吻，親昵交談的畫麵，臉上不禁泛起一絲苦澀。

江若菱迅速接收了原主的一切，她能接收江若菱在夏家的一切麼？

其他倒也罷了，那個李主任......

正思忖如何駁斥，便聽大伯正色說，“人家送了彩禮，連結婚年月都送來了，你現在說不嫁，讓我怎麼跟李主任交待？”

夏知微扭頭看著母親，“娘，你收了李家多少彩禮？”

陳春杏搖頭，“沒有，我一分錢都沒收過。”

夏福貴陰沉了臉，語氣冰冷地說，“彩禮是我收的，我是這個家的長子，你的婚事，我說了算。”

“大伯收彩禮，決定侄女的婚姻大事，這是什麼規矩？”

夏知微直接懟了過去，“都八十年代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一套早過時了。更何況，大伯跟我，還隔著一層。大伯收人家的彩禮，就沒有想過，如果我沒有回來，如何給人家交待。”

“我知道你今天會回來，所以，根本就沒有你說的什麼如果。”

夏知微追問，“大伯不是神仙，能掐會算，又是如何知道，我今天會回來的？”

察覺到說漏了嘴，夏福貴級強辭奪理，“你別管我是如何知道的，反正，我知道就是了。”

夏知微直視著他，眼裏似要噴出火來，“是江若菱發電報告訴你的，對吧？”

夏知微的猜測是正確的，她回夏家的事，的確是江若菱發電報通知他的。

為了巴結車間主任，弄到轉正指標，他挖空心思，才想出把侄女介紹給李明華這個主意。

李明華雖然快四十了，可人家是製藥廠正式職工，還是車間主任。侄女雖然剛高中畢業，年輕漂亮，卻隻是個農村丫頭。

剛開始的時候，他還擔心侄女心高氣傲，嫌李主任年紀大，也擔心李主任看不上農村人。

沒想到，兩人隻見了一麵，便王八看綠豆，對上了眼。

為了表示誠意，李主任不光承諾，會盡快給他弄一個轉正指標，還當即拿出二十張大團結和一張自行車票作為彩禮交到夏福貴手裏。

幾乎沒有任何考慮，他便用這筆錢和自行車票，到供銷社提了一輛鋥光發亮的二八大杠。

沒想到，江家人卻在這個時候找上門來尋找親生女兒，帶走了侄女。

江家勢大，當然不可能讓女兒嫁一縣城老男人。

轉正的希望破滅是一回事，關鍵是，李主任給的彩禮都讓他換成了自行車了啊。

正不知如何是好，卻接到侄女從省城發來的電報。

電報上的內容十分簡單，隻說夏知微已回夏家，可替她嫁。

夏福貴拿著電報，激動得手直發抖。

老天有眼，自行車保住了，轉正也有希望了。

唯一擔心的是，新來的侄女太醜，李主任不滿意。

告了假，騎上自行車，他便心急火燎的往家裏趕。

看到大侄女風姿綽約，娉婷玉立地站在麵前，他心裏懸著的一塊大石頭，總算是落了地。

謝天謝地，這個侄女，看上去比之前那丫頭，還俊了不少呢。

隻是沒想到，這丫頭會不同意。

這個家，什麼時候輪到一丫頭片子做主了？

他端起大伯架子，厲聲喝斥，“在長輩麵前這麼說話，你還懂不懂規矩？”

“原來，大伯也知道，這世上還有規矩兩個字。”

夏知微嗤之以鼻，“我隻想知道，大伯收彩禮，這是哪戶人家的規矩。”

自己當家主事，老大收了彩禮卻不交出來，劉月娥立即表示了不滿。

“老大，你收了彩禮，為啥不交出來？”

夏福貴囁嚅了一下嘴唇才說，“我說過幾次，讓您給買一輛自行車，我上下班方便，您一直拖著。李主任給了彩禮，我索性就用這筆錢，買了自行車。”

劉月娥氣惱，“你掙的錢，都自己攢著，一分沒交出來，還想讓我給你買自行車，天底下哪有這種道理。你家虎子都20了，眼看著就要說媳婦。你這個當爹的，就一點不替兒子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