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時間過得飛快,眨眼間,已是農曆二月初二。
“劈裏啪啦”的鞭炮聲中,幾位身著製藥廠工作服的壯小夥敲鑼打鼓地來到桃源村,走進了夏家院門。
為首一人身材微微有些發福,挺著大肚腩,穿一身簇新的藍色中山裝,胸前的口袋裏還別著兩支英雄牌鋼筆。
夏福貴率先迎了出來,“李主任來了,走了一路,辛苦了,快坐下來喝杯茶。”
李明華的一張胖臉早笑成了一朵花,“論輩份,我該叫你大伯才對。這樣吧,在廠裏,你還叫我主任。在家裏,你就叫我名字好了。”
夏福貴受寵若驚,“那,我就不跟您客氣了。”
李明華說著,迅速掃視了一下四周,才背著手,緩緩地說,“怎麼不見新娘子?”
“有件事,一直沒來得及告訴你。”
夏福貴謹慎地說,“今天的新娘子,比上次我讓你您看到的,好看十倍,不,一百倍......”
“你說什麼,新娘子不是我看到的那個。”
李明華一聽便急眼了,“夏福貴,你敢耍我?”
“我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也不敢耍您啊。”
夏福貴心裏打著小鼓,仍強作鎮定,“今天這個新娘子,才是我親侄女。當年陰差陽錯,我二弟兩口子抱錯了孩子,自家親閨女,竟讓省城的大戶人家養了十八年。我敢打包票,您看了,絕對喜歡。”
“你混賬!”
李明華氣得指著夏福貴的鼻子破口大罵,“這麼離譜的理由,虧你編得出來。我告訴你夏福貴,今天,你要是不給我個說法,看我怎麼收拾你。”
夏福貴卻不慌不忙地說,“您先別急著生氣,等看了人,再罵我不遲。”
李明華見他說得如此篤定,不由得好奇心起。
“我可把醜話說在前頭,我看了要是不滿意,肯定會讓你知道,馬王爺有三隻眼。”
“沒問題,我現在就去叫人。”
夏福貴說著,一溜煙跑進裏屋,對著夏知微便喊,“我的祖宗誒,新郎倌都來了,你咋還在屋裏磨蹭,不出去迎著呢。”
陳春杏拉著女兒的手,眼淚不住地往下流,“剛回來沒幾天又要嫁人,讓娘怎麼舍得。”
夏福貴頓時不耐煩了,“知微隻是出嫁,又不是去了不回來。今天是知微的好日子,你流眼抹淚的,弄得跟生離死別似的,也不怕不吉利。”
陳春杏忙用袖子擦著眼睛說,“她大伯,我隻是舍不得女兒,沒別的意思。”
“不管你是啥意思,這個時候哭哭涕涕的,成什麼樣子。”
夏福貴雙手抱拳,對著夏知微揖了揖,央求道:“好侄女,侄婿在外麵等著呢,快出去吧。”
“急什麼?”
夏知微款款站了起來,“拜堂成親前就叫侄婿,未免太早了些。”
“不叫就不叫吧,人都在外麵等著了,你就快出去吧。”
夏知微微微一笑,沒再理會大伯,轉過身,娉婷嫋娜地走了出去。
李明華在堂屋裏正等著焦急,眼前一亮,麵前已經多了一個明眸皓齒的女子。隻見她眉如遠黛,眼含秋水,唇不點而紅,肌膚勝雪,在陽光下散發著淡淡的光暈。
一件裁剪得體的米色風衣穿在她身上,既顯出她窈窕的身姿,又透著一股溫婉大方的氣質,風衣的領口處係著一條粉色絲巾,為整體造型增添了一抹柔美。
李明華隻覺自己的呼吸都變得急促起來,周圍的一切聲音似乎都消失了,隻剩下自己的心跳聲在耳邊回響。
他呆呆地站在原地,眼神中滿是驚豔與癡迷。
夏福貴捅了他一下,“咋樣,現在知道,我沒騙你吧。”
李明華如夢初醒,“我實在是太滿意了。”
“滿意就好!”
夏福貴如釋重負,“你們先坐著,等吉時一到,就可以拜堂成親了。”
沒等他把話說完,門外便傳來一陣汽車發動機的轟鳴聲。
眨眼間,一輛小轎車已經穩穩地在門口停下了。
看到下車的年輕男子,所有人都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
男子五官精致,眉眼間透著與生俱來的貴氣,著一套剪裁考究的淺灰色中山裝,渾身上下,都散發著一種優雅又自信的氣質。
看到夏知微,他的臉上不禁露出一絲嘲諷。
“想不到,你這麼快就當新娘子了。”
他是一路打聽著,才找到這裏的。剛進村就聽人說,夏知微今天結婚。
見夏知微這副模樣,他肺都快氣炸了。
剛離開自己,她就迫不及待地嫁人,那他算什麼,他們之間這麼多年的感情又算什麼?
這一刻,他已經忘記了,自己是為了江若菱,來跟夏知微作了斷的。
段翊陽出現在這裏,是夏知微沒想到的。
幾乎沒有任何猶豫,她便直接懟了過去,“你不是正跟江若菱熱戀嗎,來這裏幹什麼?”
段翊陽的臉上閃過一道怒意,隨即便出言譏諷,“不歡迎我,還是說,怕我壞了你的好事?”
夏知微在心裏罵了一句“渣男”,臉上卻波瀾不驚,“看到我另嫁他人,估計你夜裏睡著了都會笑醒,又怎麼可能會蠢到壞我的好事。”
扭頭看到李明華,段翊陽嘲諷的意味更重了,“嫁這麼個老男人,你的眼光,還真是‘獨到’。”
李明華感覺自己受到了羞辱,卻不敢發作。
對方能開著小汽車前來,自不是凡人。
他從褲兜裏掏出一包煙,抽出一隻遞給段翊陽,“兄弟,今天,是我跟......”
說到這裏,他才想起來,還不知道新娘子叫啥名字呢。
他趕緊扭過頭,小聲問夏福貴,“福貴,新娘子叫啥名字?”
雖然他極力壓低了聲音,段翊陽還是聽清楚了。
“你連新娘子的名字都不知道,結的是哪門子的婚?”
段翊陽差點氣暈了頭,“這個人的年紀都能做你父親了,你為什麼要這麼自甘墮落,作賤自己?”
夏知微白了他一眼,“這是我的事,跟你沒關係。”
段翊陽怒不可遏,“我不允許你這麼作賤自己,聽清楚,不允許!”
夏知微沒有理會他的憤怒,隻冷冷地說,“別浪費時間,你還是直說,你來幹什麼吧。”
夏知微已經嫁人,了斷的話,還有必要說出來麼。
不過,段翊陽仍表現得痛心疾首,“你太讓我失望了,我跟你已經無話可說。以後,你就好自為之吧。”
說完,他不再理會夏知微,直接跳上汽車,迅速離開。
憑直覺,李明華就知道,這個小夥子,跟新娘子的關係不簡單。
小夥子憤而離開,他本應該鬆一口氣才對。可是不知道為什麼,他隻覺眼皮跳得厲害,好像還會發生什麼不好的事情。
擔心夜長夢多,他趕緊說,“時間不早,抓緊時間拜堂吧。”
夏知微卻說,“急什麼,還有一位重要的客人沒到呢。”
話音剛落,院門口已經出現一個女人,朝著李明華便直撲過去,嘴裏還囔囔著,
“李明華,還真是你,我跟你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