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嘴唇都已經青紫了,如何不疼?
分明是為了寬慰自己的心。
“朔兒乖,先讓寶容給你上藥。”
她安撫的開口。
“下次別傻了,哪怕不是你的錯,在麵對那樣的情況之下,也該保重自己的安全為上。”
今日若不是去的及時,周十堰那個王八蛋是不是就真的要把孩子打死?
“娘,我沒錯,才不認錯!”
“他總說那些堂兄堂姐沒有爹爹,我比他們幸福,所以更要懂得謙讓,可今日我卻羨慕極了堂兄他們,他真是我爹嗎?”
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裏,透著懵懂。
左元卿鼻子更酸了,卻不知道該如何回應孩子此刻的問題。
幸好府醫到得及時。
給周朔看完診,上了藥,周朔像是挺到了極限,直接昏沉的睡了過去。
左元卿抱著寶容的手臂,卻哭的壓抑。
“和離,我要跟他和離。”
“可我和離以後,朔兒怎麼辦呢,他還那麼小,侯府一定不會同意我帶他走。”
......
距離長源巷子曝光了上陽侯養外室,夫妻恩愛純屬做戲的事情以後,上陽侯為護侄兒對親子痛下殺手的消息再次傳的沸沸揚揚。
長安城這段時間的談資幾乎被周家包了。
左元卿母子都在養傷,這段時日沒有出門,反倒是少了許多煩擾。
三日後,到了掌櫃入府的日子了。
張素琴早就在賬房翹首以待,看著掌櫃一個個進門,笑的見牙不見眼!
終於報完賬,張素琴打算點點現銀的時候,看見比往日少了許多的箱子,瞬間臉色一沉。
“怎麼回事,我分明記得從前每月報上來的現銀比這多了好幾箱子。”
賬房豈敢隱瞞,連忙道:“前幾日夫人那邊就來說過了,日後歸於她嫁妝的那幾間鋪子,不再把盈利所得充公,想來那幾位掌櫃已經去了靜院那邊,所以二夫人您才會覺得少。”
張素琴沒有想到左元卿真敢釜底抽薪。
她氣的咬牙,剛準備去給婆婆傅氏告狀,轉頭就看見了賬房在給桃夭院撥銀。
“這是做什麼的開支?”她問。
“是縉公子前兩天害了風寒,正巧又被檢查出來胎裏帶了不足症,侯爺那邊便吩咐我們這月給那邊多撥點銀子買補品。”賬房老實回答。
張素琴眼珠一轉,瞬間有了主意。
“什麼!賬房沒錢?”
“這幾兩銀子打發要飯的都嫌少,我這個侯爺在家裏已經說話不管用到這種程度了?”
周十堰看著過來送銀的小廝,氣的罵人。
“侯爺息怒,二夫人跟我們說,因為夫人不在管家的緣故,那幾間收益最好的鋪子便不再往公中交賬,單給夫人一人交,所以這個月的收成太少,隻能減免各院的花銷。”
周十堰冷眼看過那小廝,怒火中燒。
左元卿!她到底想要做什麼?
“侯爺,這些已經不少了,能把縉兒接回來,還讓妾身在他及冠之前都住在侯府中,妾身已經謝天謝地了,怎敢奢求更多。”
江平兒原本還在陪周縉玩東西,此刻卻已經走到了周十堰麵前,握住了他的手。
“這點銀子夠幹什麼!”
“而且,這麼多年讓她管家,就是養大了她的胃口,讓她如此中飽私囊的?”
周十堰推開了江平兒的手。
“我倒要看看,這麼多年周家到底養了怎麼一隻吃裏扒外碩鼠。”
話畢,周十堰剛要朝著院子門走去,卻在抬頭的一瞬間看見了已經了左元卿。
他還以為是自己眼花了。
“你來做什麼?”
“正好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問你。”
男人語氣裏的驚訝,到後來的肯定,切換的過程甚至都沒有超過一個呼吸。
左元卿卻完全沒有理會他的問題。
才到門口她就看見了桃夭院中,那個已經被打開的大木箱子......
“誰讓你動那個木箱子的。”
左元卿幾乎咬牙切齒的問出來這番話。
遠遠的,她已經看見了被拿出來的小撥浪鼓,布老虎,小竹馬......
那些全都是她為未出世的孩兒準備的。
自從孩子去了以後,寶容就把這些東西放在一個木箱子裏麵鎖起來了。
今日整理庫房,才發現東西不見了。
那些是左元卿唯一的念想,她在院子裏找了許久,問遍了下人知一早被周十堰帶走了。
他還真想讓這個外室子取代她的孩兒?
“不過是一些小玩具而已,你腹中孩子尚且還未出生,先借縉兒玩玩怎麼了,又玩不壞,你何時這樣小小家子氣了?”
周十堰滿口都是不在意。
似是察覺到自己的語氣有些過分了,改口又道:“我知卿卿素來大氣,你既然已經放手了管家權,為何還捏著家中鋪子收成?旁人我不管,縉兒先天帶了不足症,這個月都要買藥好生將養,怎能苛刻了去。”
男人在耳邊絮絮叨叨,左元卿甚至都沒有聽清楚他說的究竟是哪門子的妄言。
她看著周縉先是摸了摸那隻布老虎,又將手探入箱子裏,摸出來一隻琉璃鏡。
周縉手太小了,哪裏拿得住。
眼看著鏡子要掉在地上,左元卿連忙出聲喊:“小心!”
那鏡子是她為二寶精挑細選出來擋邪祟的,甚至有傳言說,夭折的孩子魂魄會附入其中,一直等到百日那天,才會離開。
左元卿自己轉動輪椅就要上前去。
“哐當......”
那隻鏡子還是落在了地上,鏡麵碎成了渣。
左元卿人都呆傻在了原地。
碎掉的鏡片,如同她碎掉的心。
悲傷,絕望,憤怒,無數種情緒交織,幾乎要將眼下失去理智的左元卿吞噬。
她不信神神鬼鬼,卻想用這種方式來給自己多兩分念想,連這樣的機會也不給她了嗎?
她俯下身去想要將銅鏡碎片撿起來,可就在她靠近碎片的一瞬間,身後奔來的男人還以為她要對周縉不利,竟然一腳踢在輪椅上。
一瞬間的天旋地轉,若不是寶容趕來及時,左元卿就要被摔倒在鋒利的鏡片上。
但她還是摔倒在地上。
毯子雖裹著她的身子,可青磚地麵卻異常冷硬,摔的她渾身骨頭都好似碎掉了。
迷迷糊糊間她撇了一眼周十堰,那人將周縉連同江平兒護的嚴嚴實實。
“夫人!”
“夫人受傷了,快送回去傳府醫。”
寶容顧不上自己身上的塵,連忙把左元卿抱起來,她怎麼也不放心讓左元卿在此地看診。
一群人匆匆來,又匆匆離開。
周十堰發懵的站在原地,看著地麵上留下的那一灘小小的血跡,心臟沒由來一陣悸動。
他剛剛,怎麼就用了腳踢那輪椅?
他隻是擔心左元卿會傷害縉兒,所以才沒有想那麼多,根本沒想傷害她啊。
可怎麼會流血?
孩子!他的二寶!
周十堰雙腿都在發軟。
那是他求了那麼多年的二寶。
難道真要因為他那一腳踢沒了?
周十堰一瞬間忘了所有,大腦中一片空白,跌跌撞撞的朝著左元卿離開的路線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