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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燈照夜行浮燈照夜行
金玉滿棠

第6章

趙府的夜,靜得能聽見燭火燃燒的劈啪聲,卻壓不住偏廳內翻湧的暗流。

江若霖站在八仙桌旁,指尖輕輕摩挲著紙上圈出的三個嫌疑人名字——萬和春、趙德彰、賈誌明,目光沉靜如深潭。

小元爺靠在門框上,手裏把玩著一枚銅錢,眼神卻死死盯著端坐不動的賈誌明,仿佛要從他那張麵無表情的臉上,看出幾分破綻。

劉昱坐在沙發上,臉色比之前更加陰沉,雙手交疊放在膝上,指尖不自覺地敲擊著膝蓋,顯然早已對這樁牽扯甚廣的案子滿心忌憚,隻盼著能盡快平息,避免事態進一步擴大。

約莫半個時辰後,趙福急匆匆地趕回偏廳,額角帶著細密的冷汗,手裏拿著一個布包和幾張紙,躬身對趙德彰道:“老爺,調查有結果了。”

趙德彰猛地站起身,沉聲道:“說!”

他的聲音裏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繃,亂世之中,趙氏航運能在上海灘立足,靠的就是“穩”字,一旦此事鬧大,不僅生意會毀於一旦,家族也可能萬劫不複,他絕不能讓這種事發生。

“回老爺,”趙福先看向賈誌明,語氣帶著一絲謹慎,“我們詢問了宴會廳的侍者和幾位賓客,賈代理在案發前後,確實有過一次離席。大約是在仆人第一次呼喊老爺之前,賈代理說去洗手間,離開了約莫一刻鐘才返回。這段時間,足夠他往返後院露台附近。”

賈誌明臉色微變,立刻辯解道:“我隻是去洗手間,路上遇到了一位朋友,閑聊了幾句,所以耽誤了時間。這不能說明什麼!”

“那位朋友是誰?”江若霖立刻追問,“我們可以核實。”

賈誌明眼神閃爍了一下,支支吾吾道:“是......是一位洋行的朋友,他已經被安排到客房休息了。”

“那就請趙管家去請那位朋友過來一趟,核實一下賈代理的說法。”江若霖不容置疑地說。

趙德彰點了點頭,趙福立刻轉身離去。

賈誌明的臉色更加難看,雙手緊握成拳,放在膝蓋上,指節微微發白。

劉昱此時終於開口,語氣帶著幾分不耐:“江律師,核實清楚即可,不必過於張揚,免得驚擾了其他賓客,反而讓事情更難收場。”

他的言下之意很明顯,隻想盡快確定凶手,私下處理,不願把動靜鬧大。

“繼續說。”趙德彰沒有理會劉昱的暗示,目光依舊緊緊盯著趙福,他必須掌握所有細節,才能製定出最穩妥的解決方案。

“是,老爺。”趙福打開手裏的布包,裏麵是一個破舊的筆記本和幾張照片,“我們搜查了張貴的房間,找到了這個筆記本和這些照片。筆記本裏記錄了張貴入職後的一些事情,還有幾筆不明來源的收入記錄,其中一筆是沈少爺給他的,金額與沈少爺之前所說的買通費一致。另外幾筆,金額較大,但沒有注明來源。”

他將筆記本遞給江若霖,又拿出那幾張照片:“這些照片,除了李小姐的不雅照片外,還有幾張是趙氏航運倉庫的照片,照片上隱約能看到一些木箱,上麵標注著‘醫療器械’,但仔細看,木箱的尺寸和重量,不像是普通的醫療器械。還有一張照片,是賈代理和一位陌生男子在倉庫外交談的場景,時間是三天前晚上。”

江若霖接過筆記本,快速翻閱起來。

張貴的字跡潦草,卻記錄得很詳細。他在筆記中提到,賈誌明推薦他入職時,曾私下囑咐他,讓他留意趙氏航運的文件,尤其是與日本商社合作的相關資料,一旦發現異常,立刻向賈誌明彙報,並承諾會給他豐厚的報酬。

筆記中還提到,他在整理文件時,發現趙氏航運與日本商社的合作,並非普通的航運業務,而是在走私軍火!那些標注著“醫療器械”的木箱裏,裝的全是槍支彈藥,目的地是東北的日軍駐地。

張貴還在筆記中寫道,他發現這個秘密後,既興奮又恐懼。

興奮的是,他抓住了賈誌明和趙德彰的把柄,可以借此勒索更多的錢財;恐懼的是,一旦事情敗露,他肯定會被滅口。

所以,他一邊假意按照賈誌明的指示,收集相關資料,一邊偷偷拍下倉庫的照片,作為自保的籌碼。

他還提到,他曾私下聯係過一位報社記者,想將這個秘密曝光,換取一筆巨款,然後離開上海,但還沒來得及行動,就發生了墜樓事件。

看到這裏,江若霖的心臟猛地一沉。

原來,張貴的死,根本不是因為勒索李小姐或偷取通行證,而是因為他發現了趙德彰和賈誌明走私軍火的驚天秘密!

通行證隻是一個幌子,趙德彰之所以如此看重通行證,甚至不惜扣押所有賓客,就是為了掩蓋走私軍火的真相——通行證上的航線,正是走私軍火的秘密航線,一旦落入他人手中,很可能會順著航線查到倉庫,曝光整個走私計劃。

“這些照片和筆記本,是真的嗎?”趙德彰的臉色黑如鍋底,死死盯著賈誌明,眼神裏滿是憤怒和殺意。

他可以容忍賈誌明的野心,卻絕不能容忍賈誌明的魯莽,讓張貴這個小人物,差點毀了他苦心經營多年的基業。

賈誌明的臉色徹底變得慘白,他看著那些照片和筆記本,嘴唇哆嗦著,卻說不出一句辯解的話。

事到如今,所有的證據都指向他,他再怎麼狡辯,也無濟於事。

“老爺,還有一件事。”趙福繼續說道,“我們詢問了李小姐的女傭,女傭證實,李小姐案發後確實一直待在房間裏,沒有出去過。所以,李小姐的嫌疑可以徹底排除。”

李錦蘭鬆了一口氣,眼淚再次湧了出來,她連忙站起身,對趙德彰道:“趙老爺,既然我的嫌疑已經排除,能不能讓我先離開?我實在是不想再待在這裏了。”

“急什麼!”趙德彰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事情沒解決之前,誰也不能離開。等事情處理完,我自然會放你們走,還會給你們豐厚的補償,讓你們保守今晚的秘密。”

他的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壓,李錦蘭嚇得縮了縮脖子,不敢再說話,隻能重新坐下,眼神裏滿是恐懼和不安。

“另外,我們還調查了萬經理。”趙福看向癱坐在椅子上的萬和春,“萬經理在案發時,雖然與孫小姐在長廊,但孫小姐說,萬經理聽到張貴墜樓的聲音後,曾借口去洗手間,單獨離開過約莫五分鐘。不過,根據我們的調查,萬經理當時確實是去了洗手間,並沒有去後院露台附近。而且,萬經理挪用公款的事情,張貴並不知情,他隻是想收買張貴偷取通行證,並沒有殺張貴的理由。所以,萬經理的嫌疑也可以基本排除。”

萬和春抬起頭,眼神空洞,他知道,就算自己不是凶手,挪用公款的事情敗露,他也難逃一劫。

趙德彰絕不會放過他,隻是現在趙德彰忙著處理賈誌明和走私的事情,暫時沒空對付他而已。

就在這時,趙福帶著一位穿著西裝的洋行商人走進了偏廳。

那位商人看到滿廳凝重的氣氛,不禁愣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問道:“趙老爺,您找我有事?”

“這位先生,”江若霖看向那位商人,語氣平靜地說,“請問案發前後,你是否與賈代理在洗手間附近閑聊過?”

那位商人愣了一下,隨即搖了搖頭,語氣肯定地說:“沒有啊。我當時一直在宴會廳裏,和幾位朋友喝酒聊天,根本沒有去過洗手間,也沒有見過賈代理。賈代理是不是記錯了?”

此言一出,賈誌明的臉色瞬間變得毫無血色,他猛地站起身,想要衝出去,卻被早已準備好的家丁死死按住。

“放開我!你們不能這樣對我!趙德彰,你也脫不了幹係!走私軍火是我們一起商量好的!你要是敢動我,我就把所有事情都捅出去,讓你趙氏航運徹底完蛋!”

“閉嘴!”

趙德彰怒吼道,眼神裏滿是殺意:“你以為我會怕你的威脅?在上海灘,我想讓一個人消失,比踩死一隻螞蟻還容易!”他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現在不是殺賈誌明的時候,賈誌明說的話雖然是威脅,但也提醒了他——賈誌明很可能還留了後手,一旦殺了賈誌明,後手被觸發,事情還是會敗露。

劉昱此時立刻站起身,走到趙德彰身邊,低聲道:“趙老爺,冷靜點。現在殺了他,隻會徒增麻煩。賈誌明既然敢威脅你,肯定是留了後手,我們現在最要緊的,是找到他的後手,銷毀證據,然後再處理他。而且,今晚這麼多賓客都在這裏,一旦賈誌明死了,或者事情鬧到巡捕房,對趙氏航運的聲譽影響太大了,得不償失。”

劉昱的話正好說到了趙德彰的心坎裏,他點了點頭,示意家丁把賈誌明押到旁邊的空房間看管起來,然後對趙福道:“福管家,你立刻派人去查,賈誌明在上海有哪些朋友和落腳點,尤其是他提到的那個‘後手’,一定要盡快找到,把證據奪回來,絕不能讓證據落入他人手中。另外,再派人去倉庫,把那些‘貨物’轉移到安全的地方,銷毀所有相關的文件和記錄。”

“是,老爺,我馬上去辦。”趙福躬身應下,立刻轉身離去。

偏廳內的氣氛稍微緩和了一些,但依舊壓抑。

沈敬堯靠在門框上,雙手抱胸,臉上帶著幾分幸災樂禍,又帶著幾分忌憚:“趙伯伯,沒想到你和日本人還有這種合作。不過,我可什麼都沒看見,什麼都沒聽見,等事情處理完,你讓我離開就行,我對你們的‘生意’沒興趣。”他雖然是個紈絝子弟,但也知道走私軍火是掉腦袋的重罪,隻想盡快脫身,避免被牽連。

“放心,沈賢侄。”趙德彰看向他,語氣緩和了一些,“隻要你保守今晚的秘密,我不僅會讓你離開,還會給你一筆錢,算是對你今晚受到驚嚇的補償。另外,你之前想要的航運通行證,等事情平息後,我會讓福管家給你送一份過去,算是我給你父親的一點心意。”

沈敬堯眼睛一亮,連忙道:“趙伯伯果然大氣!您放心,我肯定會守口如瓶,今晚的事情,就當沒發生過。”

江若霖看著眼前的一幕,心中不禁有些無奈。

她原本以為,查明真相後,凶手會受到法律的製裁,正義會得到伸張。但她忘了,這是亂世,法律在權勢和利益麵前,是多麼的蒼白無力。

趙德彰作為上海灘的航運巨頭,有足夠的能力和勢力,將這件事徹底掩蓋下去,讓一切都恢複到表麵的平靜。

劉昱走到江若霖身邊,壓低聲音道:“江律師,事情已經很清楚了,凶手就是賈誌明。現在趙老爺已經在處理後續的事情了,我們作為律師,職責已經完成。接下來,你隻需要拿到趙老爺承諾的賞金,然後離開這裏,把今晚的事情忘得一幹二淨。記住,不該問的別問,不該說的別說,在上海灘,多管閑事,隻會給自己惹來殺身之禍!”

江若霖沉默了片刻,點了點頭。

她知道劉昱說得對,她隻是一個小小的實習律師,沒有足夠的能力和勢力,去對抗趙德彰這樣的豪門,強行伸張正義,隻會讓自己陷入萬劫不複的境地。而且,她確實需要那筆賞金,來維持自己的生計,繼續在上海灘打拚。

小元爺走到江若霖身邊,拍了拍她的肩膀,笑著說:“江大律師,別想太多了。亂世之中,能保住自己,拿到該拿的錢,就已經很不錯了。正義這種東西,有時候,不是我們能說了算的。”

他從懷裏掏出那枚從油鍋裏找到的寬永通寶,和從賈誌明鞋底摳下的淤泥:“這些證據,現在已經沒用了,我們還是把它們處理掉吧,免得留下後患。”

江若霖點了點頭,接過那枚銅錢和淤泥,走到窗邊,將它們扔進了窗外的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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