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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知音的腳，定在了原地。

我看見了顧盛雲的身影，他在路口的燈光下焦急地張望。

「快點啊，他在等你。」

我在意識裏絕望地大喊，虛擬的眼淚都要流幹了。

可是，楚知音沒有動。

她站在雨裏，渾身濕透，頭發貼在臉上，狼狽不堪。

她看著遠處的顧盛雲，眼神裏是撕心裂肺的痛。

然後，她慢慢轉過身，麵向陰暗的巷子和像惡鬼一樣的趙辰。

“我不走了。”

這一聲像一道驚雷，劈碎了我的天靈蓋。

「為什麼？！」

我在她腦海裏歇斯底裏地尖叫。

「你瘋了嗎？他是趙辰，是人渣。」

「你跟他回去，他會家暴你，會把你當保姆，會在外麵找女人。」

「他輸了錢會打你，喝了酒會打你，心情不好也會打你。」

「你會懷著他的孩子，他在你孕期出軌，你在坐月子的時候他會讓你洗冷水衣服」

「你會得抑鬱症，你會變成瘋子，你會死在三十九歲的冬天。」

「那是地獄，是火坑，你為什麼要往裏跳，你是不是腦子進水了！」

我哭得喘不上氣，把所有的絕望，都吼了出來。

我以為她會恐懼，可是，沒有。

楚知音平靜得可怕。

她抬起手，輕輕撫摸著自己的臉頰。

“我知道。”

她輕輕開口，聲音沙啞。

“我知道他會在我懷孕的時候帶女人回家。”

“他會把外婆留給我的金項鏈偷去賣了賭博。”

“我會死在冬天，那天的雪很大，很冷。”

我僵住了，寒意從腳底竄上頭頂。

「你......」

楚知音紅著眼眶，低頭看著平坦的小腹。

“悅可。”

她喊出了那個名字。

“媽媽如果不去，你怎麼辦呢？”

“如果我選了顧盛雲，我會過得很好，我會是豪門闊太，我會幸福一輩子。”

楚知音的聲音在顫抖，眼淚大顆大顆地掉下來。

“可是那樣，這個世界上就沒有你了啊。”

“我的悅可，我的女兒，就再也回不來了。”

我感到一陣眩暈，仿佛整個世界都在崩塌。

「其實那包藥是墮胎藥。」

她苦澀地笑了笑，

“我已經懷孕兩個月了。那天趙辰糾纏我，我就想打掉了。”

“可是那天你在我腦子裏出現了。”

“你拚了命地想保護我，你教我反抗，你告訴我未來會有光。”

她淒然一笑，淚水模糊了視線。

“趙辰不是你後爸。”

“他就是你爸爸。”

“你出生時會患有嚴重的遺傳性血液病，醫生說，必須移植直係親屬的造血幹細胞才能活。”

“如果我現在帶你走，這個孩子就留不住。”

“未來的趙悅可，就不會存在了。”

我如遭雷擊，身體劇烈顫抖。

原來，我恨了一輩子的後爸，真的是我的親生父親。

媽媽上一世讓我叫他後爸，是為了保留最後一點尊嚴，不想承認自己給這樣的人生過孩子。

楚知音站在雨中，緊緊捂著肚子。

“媽媽想幸福，可媽媽更想讓你活著。”

“悅可，你說你是來救我的。”

“可你是我的女兒啊，媽媽怎麼能為了自己逃命，就親手殺了你呢？”

我看著她瑟縮在雨中的身影，看著她一步步走向那個舉著刀的惡魔。

終於意識到，如果我不放手，這個世界上就沒有趙悅可。

可若我放手，便是親手推她重回吞噬了她一生的地獄——

我，該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