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平京城大暑炎熱，北平王府正堂卻是涼風陣陣，大小冰山錯落有致恰到好處。

常夫人與馮誕恩愛有加，在席上便與馮誕商量起兩個月後，馮太後的生辰宴事情來。

“誕郎，妾身出身寒微，娘娘的生辰宴有勞王爺帶著府上這些個孩子去，要辛苦你了~”常夫人容顏美麗，膚白，眉眼如畫，兼之性情潑辣熱烈，是一款明豔張揚的大美人。

“是為夫不好。待娘娘消氣，為夫再為你請下誥命。”馮誕深情款款，握住常夫人的手誠心允諾道。

馮凝豎起耳朵聽兩人聊天。忍不住問馮誕和常夫人：“爹，娘。姑母的生辰宴，我能不能不去？”

“那可不行。自打你出生，體弱多病。娘娘體恤，免了你這些年進宮請安。太後關懷，早就想看看你，爹可為你講了不少好話呢。

何況今年入夏，爹就把府裏要進宮參宴的名單遞上去了。不能不去。”馮誕伸手摸了摸馮凝的小臉，慈愛又不容商量。

“那爹爹你一定要向姑母講讓我回家，我不嫁到宮裏去。還有，要擋住我，別讓元繡見到我！”馮凝抱著馮誕的手，大眼睛萌萌的，皺著小眉毛，非常正經的懇求道。

常夫人和馮誕被她逗得笑得不行，好一會兒，馮誕才停下笑，點頭答應：“好。爹爹一定擋住我們九娘，一定跟娘娘說讓你回府！”

兩個月後，馮太後生辰宴。布置在內宮賞花苑中。是日，微風和煦，陽光明媚，秋光大盛。

宗室親貴居左，外戚親貴居右，朝臣近臣居後。宴會座次都已落座妥當。上首中央是太後的，緊挨著太後的是天子的。

外戚席位分為兩席，一為大司徒鎮北王馮熙，二為太史令北平王馮誕。兩府都沒有女主人參宴，馮熙行伍出身冷峻嚴肅不怒自威，馮誕儒雅隨和翩翩風采。

兩府的未婚子弟姐妹都很熟悉，馮熙府上來了馮夙和馮律，而馮誕則一堆子女，從長子馮奉，馮清馮潤，馮凝，馮令華馮季華，馮俊，足足七個子女。

“太後駕到，陛下駕到——”眾人都行禮叩拜伏首貼耳，鴉雀無聲，隻有默默跟隨引路的宮人攢動著的沙沙衣角聲。

“眾卿家免禮”一道和藹又顯得冷淡的婦人的聲音不緊不慢，不高不低的響起。

眾人山呼太後千歲長樂無極，陛下萬歲後方才起身，嚴峻落座，儀容規範一絲不苟，連馮凝都安安分分。

不過今日馮凝本來就打算一定要安分守己，一點風頭也不出。

等會兒爹爹會帶著她們去向娘娘請安，她們這麼多子侄輩，自己躲一躲，別被元繡瞧見就行。

馮凝安靜如雞，不僅馮誕覺得奇怪，連司徒府的馮夙都覺得奇怪。暗道莫非馮凝還是知道怕姑母的？

這小丫頭去年跟著叔父來府上給爹拜年，差點沒把司徒府給掀了，我爹那臭臉她都不怕，居然知道怕姑母！

元繡也給太後準備了禮物，是自己寫了一年的萬佛祝壽經，就是為了今年慶賀太後四十壽辰。

馮太後崇尚佛法，大魏上下都尚佛成風，宮中都興建有國佛寺供太後及後宮日常禮佛之用。

“五郎有心了。這份禮物孤甚是喜歡。”馮太後撫育兩代帝王，先帝十三歲親政，十六歲將天子之位傳給元繡，十九歲作為太上皇去世。

元繡三歲繼位，從繈褓中時就養在馮太後宮中，馮太後待元繡傾盡心力費盡心血，就是為了培養出大魏最出色的皇帝。

而元繡也沒讓馮太後失望，不僅認同她的政治理想，還積極地參與進她的政治改革當中，令她十分欣慰。

“祖母生辰，孫兒惟願能日日在您膝下承歡，孫兒祝祖母長樂無極，萬壽無疆”元繡端起杯盞，少年溫和誠懇，真心實意，濡慕依賴，親近尊敬。

“陛下要擔起大魏興盛之重任，帶領咱們北族兒郎屹立萬國之首。孤已老了，往後大魏是陛下的。陛下一定要盡心！”馮太後殷殷囑咐，對元繡的期望很高。

“孫兒必為大魏之興盛傾盡全力，祖母，孫兒會做到的”上一世自己已經舉兵南伐，勢如破竹。

若不是彭城跑來當麵道破九娘跟那個伶人的事，令自己震驚到不顧自身傷痛奔赴洛陽，自己這會兒應該都還在南伐戰場上。

元繡知道她來了，但他不敢再見她，他一定會失控的。

酒過三巡。宴上的氣氛活絡起來，趁此機會，馮熙馮誕帶著自己的幾個兒女呈上禮物向太後祝壽。

馮家一溜兒這麼多人上前，宗室和朝臣都盯著。元繡垂下眼簾眼神晦暗不明，端在袖中的手慢慢地收緊。

馮凝貼著馮誕，躲在袖袍後麵，從元繡的方向隻看得見一個矮小的身影，且混在這麼多馮家子弟裏，也確實毫不起眼。

馮太後借生辰宴，要將適齡馮氏女留在宮中遴選為妃，而元繡的皇後也必從其中出。這樣才能保證馮家在她百年之後能夠繼續繁榮興旺。

北平王這個弟弟長相更隨母親，在他們三人中長得最出眾。如今生下的幾個女孩也各有各的美麗，或出水芙蓉，或嬌俏可愛，或天真秀美。

馮凝上輩子生辰宴的時候，早就和元繡認識了，宴上跟著爹給姑母祝壽後就被元繡留著坐到了他身邊。

那時候明眼人都清楚，馮凝將來肯定是皇後。後來果不其然做了皇後！

馮凝也緊張，暗暗祈禱著千萬千萬別被看到。

結果連馮太後關懷她身體如何都走神沒聽見，這下想不被注意到也難了！

“九娘，九娘，快回太後的話！”馮誕不妨這小丫頭這緊要關頭還會走神，忙焦急把她拉到身前喚她。

“啊”馮凝回神，已經被爹拉到了顯眼的位置，後背一陣顫栗，馮凝強裝鎮定抬頭望向太後：“回太後，臣女身體已經痊愈，多謝太後關懷”

感受到一道從太後身旁的視線如有實質般落到自己身上，馮凝忍不住背上發毛。

別去看別去看！馮凝回完話往後退了兩步又躲進馮誕的袖袍裏。

馮凝啊馮凝，你怎麼能走神呢！怎麼辦怎麼辦，他又看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