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外婆臨終前遞給我一個泛黃的紙人,叮囑我千萬燒掉。
當晚紙人竟立在我枕邊,用前男友的聲音求我救他。
我嚇得把它鎖進保險櫃,第二天卻看見它坐在餐桌前,媽媽正笑著給它盛粥。
紙人脖頸逐漸浮現暗紅勒痕,我瘋狂聯係前男友,隻得到他三天前上吊的消息。
在紙人指引下挖出祖宅地下的青銅盒,裏麵裝著民國婚書——我和他的名字並列。
道士說需舉辦冥婚儀式送走它,法事那晚紙人突然撕成兩半,另一半化作我的模樣對他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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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言
我在一個沉悶的夏日下午接到母親電話。電話裏,她的聲音帶著哭過後的沙啞和一種竭力壓抑的顫抖,她說:“囡囡,回來吧,外婆......怕是不行了。”
窗外是城市永不停歇的喧囂,車流聲、人聲混雜成一片模糊的背景音,可母親那句話,像一根冰冷的針,刺破這一切,直直紮進我耳膜裏。我掛了電話,訂了最近一班回鄉的車票,簡單收拾了行李,渾渾噩噩地趕往車站。
趕到老宅時,天色已經擦黑。熟悉的青磚黑瓦在暮色裏靜默著,像一頭疲憊的巨獸。母親紅腫著眼睛迎出來,低聲說外婆一直在等我。
房間裏彌漫著濃重的中藥味和一種生命即將燃盡的衰敗氣息。外婆躺在床上,瘦得幾乎隻剩下一把骨頭,蓋在身上的薄被單幾乎看不出起伏。我走近,握住她枯槁的手,那冰涼的溫度讓我心頭一顫。
她似乎感應到我的到來,眼皮費力地顫動了幾下,緩緩睜開。那雙曾經清亮的眼睛,此刻渾濁不堪,蒙著一層死亡的陰影。她的嘴唇翕動著,發出極其微弱的聲音。我俯下身,把耳朵湊近。
“囡囡......回......回來了......”
我用力點頭,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掉。
她的手指極其輕微地動了動,似乎想抬起,卻終究無力。目光艱難地移向床頭那個老舊的紅木櫃子。
“打......打開......最下麵......那個抽屜......”她氣若遊絲。
母親在一旁默默流淚,沒有作聲。我依言走過去,拉開那個沉甸甸的抽屜。裏麵很空,隻放著一個東西。
那是一個紙人。
大概一尺來長,是用那種很舊的、泛黃的宣紙紮糊成的,手工算不上特別精致,但五官勾勒得頗為清晰,能看出是個男性的樣貌,穿著紙剪的、暗藍色的長衫。紙人身上沒有任何裝飾,透著一股說不出的古樸和怪異。不知為何,看到它的第一眼,我心裏就湧起一股強烈的不適,仿佛被什麼冰冷的東西纏上了。
我拿著紙人回到床邊。外婆的目光死死盯住它,瞳孔裏驟然爆發出一種近乎恐懼的光彩,她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抓住我的手腕,指甲幾乎掐進我的肉裏。
“燒......燒掉它......”她的聲音尖銳而急促,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絕望,“答應我!一定......一定要燒了它!親手......不能留......千萬......不能......”
她反複重複著“燒掉”和“不能留”,眼神裏的恐懼幾乎要溢出來。我被她從未有過的激烈反應嚇住了,隻能連連點頭:“好,好,外婆,我答應您,我一定燒了它。”
聽到我的保證,外婆緊繃的身體猛地一鬆,抓住我的手也無力地滑落。她最後看了一眼那紙人,又深深看了我一眼,那眼神複雜得讓我心驚——有擔憂,有不舍,還有一絲......愧疚?然後,她長長地、無聲地籲出一口氣,閉上了眼睛。
監測心跳的儀器發出刺耳的長鳴。
外婆走了。
房間裏頓時哭聲響成一片。我握著那個冰涼的、觸感詭異的紙人,站在原地,外婆臨終前恐懼的麵容和尖銳的叮囑在我腦海裏反複回響,混合著失去親人的悲痛,讓我的大腦一片混亂。
喪事的流程繁瑣而沉重。在一片悲聲和香燭紙錢的氣味中,那個泛黃的紙人被我暫時塞進了行李箱的底層。我不是沒想過立刻處理掉它,但白天人多事雜,找不到合適的時機,而且潛意識裏,總有股莫名的寒意阻撓著我去執行外婆這最後的、古怪的遺願。我想,等事情辦完,離開這裏前,再找個僻靜處燒掉也不遲。
然而,我萬萬沒有想到,有些東西,一旦錯過了最初的機會,就再難由人掌控了。
一、夜半私語
外婆下葬後的當天晚上,我因為連日的疲憊和悲傷,睡得很沉。
不知過了多久,我開始陷入一場光怪陸離的夢境。夢裏,我獨自一人站在外婆的老宅院子裏,四周霧氣彌漫。我看見一個穿著暗藍色長衫的模糊背影站在井邊,背對著我。我想走近看看是誰,腳下卻像灌了鉛一樣沉重。
然後,我聽到了聲音。
不是從那個背影方向傳來的,而是貼得極近,仿佛就在我的枕邊。是一個男人的聲音,低沉、沙啞,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虛弱和痛苦,斷斷續續地喚著:
“阿禾......阿禾......救救我......好難受......阿禾......”
阿禾?這是我的小名,除了極親近的家人,幾乎沒人知道。
這聲音......這聲音......
我猛地從夢中驚醒,心臟狂跳,冷汗瞬間浸濕了睡衣。房間裏一片漆黑,寂靜無聲。是夢嗎?一定是夢。肯定是這幾天太累,日有所思......
就在我試圖安慰自己的時候,那聲音又響起來了!
這一次,無比清晰,真真切切地來自我的枕邊!
“阿禾......救我......繩子......勒得好緊......喘不過氣......”
我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間凍結,僵硬地、極其緩慢地,一點一點扭過頭。
借著從窗簾縫隙透進來的、微弱的月光,我看見——那個本該躺在行李箱底層的泛黃紙人,此刻,正直挺挺地、違反常理地,立在我的枕頭邊上!
它那用墨筆勾勒出的、呆板的眼睛,似乎正“看”著我。紙張在微弱的月光下泛著一種死氣沉沉的慘白。那一聲聲痛苦的、熟悉的哀求,正是從它那裏發出來的!
是陳默的聲音!是我的前男友陳默的聲音!我們分手已經大半年,期間再無聯係,可這個聲音,我絕不會聽錯!
極致的恐懼像一隻冰冷的手攥緊了我的心臟,我張大了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那個立著的紙人,感受著那一聲聲絕望的哀求鑽進我的耳朵。
不!這不是真的!
我猛地向後一縮,後背重重撞在床頭板上,發出“咚”的一聲悶響。也顧不得疼痛,我連滾帶爬地翻下床,顫抖著手摸到牆壁上的開關。
“啪!”
刺眼的白光亮起,瞬間驅散了房間裏的黑暗。
我驚魂未定地喘著粗氣,死死盯著枕頭——那裏空空如也,什麼都沒有。
幻覺?又是噩夢?
我幾乎要說服自己了。可就在這時,我的目光掃過床腳的地麵。
那個泛黃的紙人,正安安靜靜地躺在那裏,姿勢尋常,就像是不小心從行李箱裏掉出來的一樣。
但它怎麼可能自己立起來?又怎麼可能發出陳默的聲音?
我死死咬住下唇,強迫自己冷靜。不能慌,也許......也許隻是我太累了,產生了幻聽和錯覺。對,一定是這樣。
我深吸幾口氣,一步步挪過去,蹲下身,用指尖極其嫌惡地、小心翼翼地捏起紙人的一角。那粗糙的、冰涼的紙質觸感,讓我汗毛倒豎。
這一次,我不敢再有任何怠慢。環顧四周,我看到牆角立著那個帶來的小型家用保險櫃,本來是放一些重要證件和首飾的。我幾乎是撲過去,顫抖著按下密碼,打開櫃門,像扔什麼致命的毒物一樣,把紙人狠狠塞了進去,然後“砰”地一聲關上櫃門,轉動密碼鎖,又用力拉了拉櫃門確認鎖死。
做完這一切,我背靠著冰冷的保險櫃,滑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這樣......應該就安全了吧?
二、餐桌上的“客人”
第二天早上,我頂著兩個濃重的黑眼圈走出房間。母親正在廚房裏忙碌,準備早餐。屋子裏飄著米粥的香氣,一切看起來平靜而正常。
“醒啦?快去洗漱,準備吃早飯了。”母親端著兩碟小菜從廚房出來,語氣如常,仿佛昨夜種種,真的隻是我的一場噩夢。
我稍稍安心了些,應了一聲,走向衛生間。用冷水潑了潑臉,看著鏡中自己憔悴的臉,我努力擠出一個笑容。沒事的,等離開了這裏,一切都會好的。
等我收拾好來到餐廳,母親正背對著我,往餐桌上擺放碗筷。她一邊擺,一邊似乎在輕聲細語地說著什麼。
“媽,你跟誰說話呢?”我隨口問道。
母親轉過身,臉上帶著一種我有些陌生的、異常溫和甚至稱得上慈愛的笑容:“沒誰,快來坐,粥要涼了。”
我走到餐桌旁,正要在我常坐的位置坐下,目光無意間掃過餐桌的對麵——那裏,本該空著的椅子上,此刻,赫然坐著那個泛黃的紙人!
它被端端正正地擺放在椅子上,靠著椅背,麵前甚至還擺放著一副碗筷!碗裏,是母親剛剛盛好的、冒著熱氣的白粥!
我渾身的血液瞬間衝上頭頂,又猛地回落,手腳一片冰涼。
“媽!那......那是什麼?!”我的聲音因為極度的驚恐而變調,指著那個紙人,手指抖得不成樣子。
母親順著我指的方向看去,臉上的笑容依舊溫和,甚至帶著一絲嗔怪:“哦,你說這個啊?我看你把它隨便塞在行李箱裏,都壓得有些皺了,就拿出來透透氣。真是的,這麼大個人了,還毛毛躁躁的。”她說著,還伸出手,極其自然地、愛憐地撫平了紙人胸前一道幾乎看不見的折痕,那動作,就像在撫摸一個溺愛的孩子!
透氣?!撫平折痕?!
我看著母親那再自然不過的神情,一股寒意從脊椎骨竄起,瞬間遍布全身。她看不到嗎?她感覺不到嗎?這個紙人的詭異!外婆臨終前那恐懼的叮囑!還有昨晚那恐怖的經曆!
“媽!你看清楚!這是個紙人!是外婆叮囑一定要燒掉的紙人!”我幾乎是在尖叫,衝過去想一把將那鬼東西從椅子上掃落。
“哎!你幹什麼!”母親猛地擋在我麵前,護住那個紙人,臉上溫和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我從未見過的、混合著不悅和某種......固執的維護,“不能對......不能這麼沒禮貌!不就是個紙紮的人兒嗎?你外婆老了,糊塗了,說的話你也當真?我看著挺乖巧的,放在這兒怎麼了?”
乖巧?!我看著母親那理所當然、甚至帶著維護意味的表情,所有的話都卡在了喉嚨裏。一股巨大的、詭異的荒誕感將我淹沒。為什麼?為什麼母親會這樣?她平時明明是個再正常不過的人!
我死死地盯著那個紙人。它靜靜地坐在椅子上,泛黃的紙質麵孔在晨光下顯得格外刺眼。那墨筆勾勒出的嘴角,似乎......似乎在我母親轉身去廚房拿東西的瞬間,極其細微地、向上彎了一下,形成一個極其詭異的、轉瞬即逝的微笑。
不,不是錯覺!
我再也無法忍受,一把推開擋在麵前的母親,不顧她的驚呼和斥責,衝回房間,反鎖了房門。背靠著門板,我滑坐在地上,心臟瘋狂地跳動,冷汗浸濕了後背。
不對勁!一切都不對勁!這個紙人......它不僅在晚上會活動,會說話,它甚至開始影響我身邊的人!母親那反常的維護......太可怕了!
我必須弄清楚!必須弄清楚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還有陳默......為什麼紙人會發出他的聲音?他那痛苦的哀求......
我顫抖著手拿出手機,找到那個幾乎已經沉底的號碼,撥了過去。
“嘟......嘟......您所撥打的用戶暫時無人接聽......”
一連打了幾個,都是無人接聽。一種不祥的預感像毒蛇一樣纏繞上我的心頭。我深吸一口氣,開始翻找手機通訊錄,找到了一個和陳默關係不錯的共同朋友的電話。
電話響了很久才被接起,那邊傳來的聲音帶著濃重的鼻音,似乎剛哭過。
“喂?”對方的聲音沙啞。
“喂,是我,阿禾。”我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我......我想問問,陳默他......最近怎麼樣?”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然後,傳來了壓抑的啜泣聲。
“阿禾......陳默他......他三天前......走了......”
我的大腦“嗡”的一聲,一片空白。
“走......走了?什麼意思?”
“他......他在自己的公寓裏......上吊......自殺了......”朋友的聲音帶著崩潰的哭腔,“我們也是昨天才發現......警方說,初步判斷是自殺......可是為什麼啊......好端端的......”
後麵的話,我已經聽不清了。
手機從手中滑落,掉在地板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陳默......上吊......自殺了?
三天前?
正是外婆去世,把這個紙人交給我,叮囑我一定要燒掉的那天!
一股冰冷的、徹骨的寒意瞬間席卷了我的全身。我猛地抬頭,目光穿透房門,仿佛能看見餐廳裏,那個端坐在椅子上,脖頸處,不知何時,竟然開始隱隱浮現出一圈暗紅色的、如同勒痕般的印記的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