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謝時蘊雖然不知道,崔家少主哪根筋沒搭對,怎麼突然出手幫她,但也懶得多問,更懶得多想。
這些世家大族培養出來的繼承人,一個個心眼多得跟蜂窩一樣。
正常人壓根想不到,他們在想什麼。也不知道他走這一步,究竟在算計第幾步。
謝時蘊不是一個,喜歡為難自己的人。更何況此事她得利,她才不管崔少主是怎麼想的呢。
至於以後?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活人還能讓尿憋死不成。
崔家退了一步,謝時蘊也不鬧了。
她把鼓棒交給部曲,示意他們把大鼓抬走,隨即高聲對看熱鬧的人道:“劉老爺再嫁......不對,是再娶。我作為他入贅時生的女兒,雖說從禮法上講,在他再娶的那一刻,我就跟他沒有關係了,但到底血脈親情在,我不可能什麼都不做。”
“明日辰時三刻,我謝家在道場寺撒百萬文銅錢,恭賀劉老爺一家團聚。還請諸君前去,與我共沾喜氣。”
終於與渣爹從禮法上斷絕了關係,這種天大的好事,必須要撒點錢慶祝一下。
順便也幫渣爹宣揚一下,他和薛氏偉大的愛情,和他們那對出身不堪的子女。
“謝家明天要去撒錢?真的嗎?女郎,你不會逗我們玩吧?”
“撒銅錢?是真撒嗎?我們都能去撿嗎?”
看熱鬧的百姓,一下子就沸騰了,甚至忘了他們來的初衷,一個個七嘴八舌的問起來。
得到謝時蘊肯定的回答後,眾人更激動了,“快,快回家,把家裏人都叫上來。這天大的好事,可不能錯過。”
“對對對,趕緊回家。我家離道場寺遠,我今晚就過去。”
“你們都低聲一些,別嚷嚷著全城人都知道了。到時候跟我們搶錢的人越多,我們能搶到的就越少。”
“是這個理,人越多咱們能搶得越少。趕緊的,回家,都別說話。”
“快走,快走。”
......
不過片刻,崔家外看熱鬧的人就散了,隻餘其他幾個大家族派來打探消息的人。
這些人相視一眼,發現人群一散自己特別顯眼,也不敢多言,一個個跑得飛快。
崔氏和謝氏的熱鬧,可不是那麼好看的。
謝氏還好,陳郡謝氏的族人早早南遷了,留在建安的就隻有謝時蘊這個旁支,得罪了謝時蘊他們也不怕。
可崔家不同。
崔家的主支還在城內。要是得罪了崔家,不等叛軍打進城,他們就得先玩完了。
人散了,謝時蘊也準備走了。
正要上馬車,謝時蘊突然停下,轉身,“對了崔管家,再幫我傳一句話。”
“女郎請講......”崔管家生怕不答應,謝時蘊又要鬧騰,好脾氣地問道。
怕謝時蘊嫌他不夠友好,還努力擠出一個笑。
隻是那笑,多少有那麼一點嚇人。
讓人辦事,還是免費的,謝時蘊也不講究了,笑眯眯地開口,“勞煩崔管家告訴姓劉的一家,陳郡謝氏的人還沒有死,下次傳我謠言的時候,記得我謝時蘊姓謝,陳郡謝氏的謝!”
謝時蘊笑得很明媚,這一次眼睛裏也帶著笑。襯得她本就漂亮的眸子,如同星般燦爛,讓人忍不住沉醉其中。
崔管家有那麼一刻,被謝時蘊的笑晃花了眼,隨即反應過來,莫名有幾分羞愧。
外麵那些關於謝時蘊的傳言,他也聽到了。
他聽的時候不以為意,甚至還覺得無風不起浪、蒼蠅不叮無縫的蛋。
旁人不知道,他們這些世家大族卻是知道的。
昨天傍晚,謝時蘊確實孤身出了城,還在叛軍大營呆了不短的時間。
後麵叛軍大營還亂了,她孤身一人,能從叛軍大營逃回來。要說昨晚沒有發生什麼,他是不信的。
然,此刻看到謝時蘊璀璨如星子般明亮、幹淨的雙眸,崔管家卻覺得羞愧至極。
怎麼能用那麼低俗、惡毒的謠言,去傷害一個這麼幹淨、明媚的女郎呢?
相由心生。
能有一雙明亮、不染一絲汙穢雙眸的女郎,她能有什麼壞心思呢。
姓劉的一家吃謝家的、用謝家的,居然還給女郎傳這麼惡毒的謠言,真是罪該萬死。
“女郎請放心,小人一定會轉達的。”崔管家一臉嚴肅,隱隱還有一絲心虛與不自在,不敢與謝時蘊對視。
他虛呀!
他實在是不明白,他們家少主看上了那劉昭華什麼,怎麼就鬼迷心竅的,把姓劉的一家接進崔家。
他們崔家百年的清譽,都被那姓劉的弄臟了!
......
輿論需要時間發酵。
謝時蘊沒有想過,她在崔家演出一戲,就能把外麵對她不利的謠言壓下,但是......
“明天百萬文銅錢一撒,應該就差不多了。”畢竟沒有人不愛錢,尤其是送上門的錢。
王家那麼有錢,都拒絕不了她送上門的銀子,更不用提普通人了。
“女郎,家裏沒銀子了,咱們明天拿什麼銅錢撒呀?部曲一路忍著,直到馬車抵達謝家,謝時蘊從馬車上下來,才敢開口提醒。
他怕在外麵說,女郎嫌丟人。
“我沒有,王家、崔家、蕭家、桓家、楊家、荀家......建安城這麼多世家呢,他們有的是錢。實在不行,司馬家也不是不能找一找。”就是她嫌棄司馬這個姓,看不上這個姓氏。
可話又說回來了,做人不能跟錢過不去。
實在不行,司馬家也不是不可以。
“呃......這些人家有錢,跟咱們有什麼關係?”跟著謝時蘊去崔家鬧了一場,王家這批部曲自發站在謝時蘊一邊了,完全忘了自己還是王家部曲。
“怎麼沒有關係?”謝時蘊理直氣壯地道:“他們有錢,就是我有錢。都是世家大族,大家抬頭不見低頭見的,作為世侄女的我有困難,他們幫我一把不是應該的嘛。”
“應該的嗎?”部曲不解,這怎麼就應該了?
女郎是不是忘了她姓謝,不姓王、崔、蕭呀。
“王世伯不就幫我了。”謝時蘊扭頭,指著部曲道:“你們不就是王世伯派來幫我的。”
“可我們是......您跟家主交易來的。”部曲猶豫了一下,終是沒有把“好處”“銀錢”一類的話說出來。
談錢傷情分。
“我也可以跟別的世家交易。”有好處的事,誰會拒絕呢。
世家再清高,也得吃飯生存不是。
看看崔家,若不是能從姓劉的一家身上,拿到足夠的好處,怎麼可能會用四座糧倉來換他們。
“可您的產業都沒了。”部曲很想暴力地搖一搖謝時蘊,讓謝時蘊清醒一點。
她現在什麼都沒有了,就隻有一座被搬空的謝家大宅,她拿什麼跟別的世家交易呀。
世家大族都是不見兔子不撒鷹的主,可不會看謝時蘊一介孤女可憐,就大發善心的、無條件的幫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