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管!”
一道蒼老但有力的聲音從裏屋傳了出來。
眾人看過去,隻見昏倒的鄧老太拄著棍出來了。
走到許芷身邊,心疼的看著她,“是祖母的不是,讓你受苦了。”
隻是許芷的眼神看起來冷漠異常,鄧老太更加覺得對不起這個外孫女。
她上前對兒子說道:“你還不快去把那聘銀拿來還給人家。”
鄧栓子一把將鄧老太的手甩開,不滿的說著:“那可是六兩銀子!我在地裏一年到頭撅著屁股幹,都見不到一兩。
當著母親的麵,他依舊是無賴樣子:“反正我不給,你也勸勸二丫頭,她最是聽你的,女子大了都是要嫁人的,不如就跟了王家走。”
“你!”
鄧老太被兒子的話氣到踉蹌,扶額差點再度昏過去。
她閉上眼穩了穩身形,再睜眼,眼底是無盡的決絕。
“你若是堅持,我便拉根繩子吊死在你的房門前,讓村裏人都看看,你這個隻認錢、無情無義的不孝子,為了六兩銀子,逼死了自己的老母!”
鄧栓子一聽這話,氣的上躥下跳,使勁的搓著頭,跳著腳道:
“娘哎!我的娘哎!有你這麼逼自己兒子的嗎?”
“那就有你這樣逼親外甥女的?”
鄧老太淚眼婆娑的緩緩道:“這可是你親妹妹,梅子留下的唯一一個女兒,你這樣做幾十年後下去了,就不怕無顏麵對梅子嗎?”
許芷聽到這話,渾身顫抖了一下,看向鄧老太的眼神不再那麼冷漠。
鄧栓子再怎麼無恥,也幹不出來逼死老母的事情,他無奈的瞪著親娘。
而王素娟一看丈夫有了緩和之意,她生氣的指著鄧老太鼻子罵道:
“死老婆子!那丫頭姓許,不姓鄧!你若是執意如此,莫說你百年之後,就是今日過後,可別想我們床前盡孝!”
鄧老太臉上盡顯無奈和疲累。
“我顧不得那麼多,要麼今天我死在你們倆的門前,要麼你們把聘銀還回去。”
王素娟還想罵,鄧栓子突然大吼出聲,發泄一般。
“啊——”
吼完,抓住了氣不下的媳婦,心灰意冷道:“把錢拿出來還給王家。”
看著丈夫滿眼猩紅,怒發衝冠的樣子,王素娟不敢再有一刻的猶豫,迅速回屋裏將聘銀拿了出來,不情願的還給了王橋。
王橋拿到手掂了掂,又打開看了看,確定王素娟沒誆他。
將胸前裝著的婚書當麵撕毀,“鄧老太,可放心?”
鄧老太長舒一口氣,點了點頭。
轉身走到許芷身邊,伸手將許芷握著釘子的手拿了下來。
許芷也不反抗,任由她將自己手裏的釘子扔掉。
“別怕,小指兒,祖母會好好護著你的。”
許芷愣愣的微微點頭。
而得了安全的鄧家寶慌忙鑽進了親娘的懷裏。
此時,去叫裏正的徐青雲回來了。
路上,她已經將情況給裏正說過,裏正滿口保證要幫他們家主持公道。
所以這會到了,直接擺上了架子怒斥鄧栓子:“鄧家老大,莫要玩無賴,趕緊把聘銀還給王家,要不然有你們的好果子吃。”
“還了。”
王素娟氣不順的回道。
這可把裏正要說出口的話給堵住了,不太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
王橋也走上前,晃了晃手裏的錢袋子。
“辛苦裏正跑一趟了,聘銀已經還回來了,改日晚輩定然帶壺好酒上門賠罪。”
裏正也不是那種斤斤計較的,見到錢回來,隻當事情解決了,他擺擺手不在意的說:“事了了就行,酒就不必了。”
說完轉身對著鄧家的人交代:“要謹記大家都是同村的,莫要做事太糊塗,日後見麵可莫要爭鋒相對的。”
王橋先應了是,就帶著妻子回了家。
裏正也轉身打算回家曬一曬自己剛采的蘑菇,卻被人叫住了。
“裏正別走,跟王家的事兒解決了,我們家的事還沒解決呢。”
王素娟道。
“你們家的事兒?”
裏正疑惑的轉過身。
王素娟沒有直接的回答裏正的話,而是轉身跟丈夫鄧栓子說:“去雙羊村把老二一家叫出來,還有城裏做工的老三。”
他應了一聲便出門去叫自己的兄弟。
看著丈夫出去了,王素娟笑的客氣,對裏正講:“您先坐著歇一歇,我進去給您倒碗水。”
裏正擺擺手,道:“水就不必了,快些說什麼事,我屋頭裏也有事呢。”
王素娟一聽扭臉給裏正搬了個凳子,憤憤放在地上說道:“分家!”
聽到分家兩個字,鄧老太喘出一口氣,順勢坐在了堂屋的門檻上,抬起頭道:“若是老二和老三也願意分家,就分吧。”
說完深深地看了眼許芷,眼神裏的不明意味讓許芷疑惑。
但她並未深究,隻是沉默的站在那裏。
裏正聽到這個並不意外。
兄弟姊妹多的人家,為了爭一口飯吃大打出手的都有。
他作為裏正不好多摻和別人的家事,隻要這一家人說好,他做個見證是可以的。
這鄧家,因為許芷這個孤女,兄弟幾個沒少推諉。
如今,這錢沒了,鄧家老大媳婦心裏鐵定是不願意,分家估計就是不想管這個許芷。
思及此處,裏正抬起頭看了一眼許芷,總覺得這孩子少了幾分之前的唯唯諾諾,可勢單力薄的往那一站,一看就是個可憐孩子。
他微不可查的歎了口氣道:“既然人未到齊,這事兒也說不住,我先回家,用了中飯再過來。”
說完轉身就要出去,隻是出去前,不放心的轉頭對王素娟道:“你們最好是我來之前就說好,要怎麼分,可別我來了吵哄哄的半天沒個主意,那不是瞎耽誤功夫?”
王素娟低低的應了一聲,直叫裏正放心。
裏正聽完立刻離開。
王素娟看了眼堂屋門口坐著的婆婆,低低的呸了一聲,回了屋裏等著丈夫回來。
日頭高照的時候,老二夫婦急吼吼的趕了回來。
一回來就看到了死而複生的許芷,兩人的腿同步一軟,好歹是互相扶著不至於一屁股坐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