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醫院兒童病房。
祝霜和匆匆趕到時,昭昭已經躺在病床上,手背紮著輸液針,小臉燒得通紅。
對門的李婆婆守在床邊,看見祝霜和進來,連忙站起身。
她滿臉心疼:“霜和啊,你可來了!我下午去送板栗,看他小臉通紅,一摸額頭燙得嚇人!”
“這孩子也是,燒到三十九度都不說,硬忍著。”
祝霜和心口驀然一跳,心臟像是被什麼重重錐擊了一下。
昭昭知道每次去醫院要花很多很多錢,所以他才這樣強忍著不舒服。
她走到床邊,輕輕撫摸著兒子滾燙的額頭,之間傳來的高熱灼燒著她的愧疚。
昭昭迷迷糊糊睜開眼,看見是她,虛弱地喊了聲“媽媽”,又昏睡了過去。
“是我沒用。”祝霜和聲音哽咽,眼眶瞬間紅了,“是我這個當媽的沒本事,讓他和我受苦。”
李婆婆拉著她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下,猶豫著開口:“霜和,孩子的病,醫生怎麼說?手術的時間定下來了嗎?”
祝霜和搖搖頭:“還沒有。”
李婆婆歎了口氣,從懷裏掏出一個用手帕仔細包著的小布包,塞到祝霜和手裏。
“霜和,這個卡你拿著。”
“這是我攢的十萬塊錢,準備日後養老的。你先拿去給孩子治病!我老太婆一個人,每個月花不了幾個錢,你後麵有了再還我也是一樣的。”
那布包沉甸甸的,帶著老人的體溫。
祝霜和卻像是燙到一樣,猛地縮回手,沒有接布包。
“李婆婆,這錢我不能要!”她連連搖頭,眼眶紅了,“這是你的養老錢,我怎麼能...”
“你這孩子!”李婆婆又給她塞,”現在救命要緊!你還跟我客氣什麼?”
“我看著昭昭長大,就跟看著我親孫子一樣!我能眼睜睜看著孩子受罪嗎?”
“真的不行。”祝霜和往後退了一步,“您兒子在國外,這麼多年也不回來,這錢是您唯一的依靠,我不能要。”
兩人正推讓著,就在這時,病房門被輕輕敲響。
負責昭昭的主治醫生周從璟拿著病曆本走了進來。
他先檢查了一下昭昭的情況,然後轉向祝霜和,神色嚴肅。
“祝小姐,孩子的發燒是感染引起的,這對白血病患兒來說很危險。”
周從璟推了推眼鏡,“我們必須盡快控製感染,然後著手準備移植。關於和孩子父親配型的事情,你們商量得怎麼樣了?”
祝霜和站起身,手指無意識地絞著衣角:“還沒有。”
周從璟看著她,語重心長:“祝小姐,我理解你們可能有難處,但孩子的病情真的耽誤不起了。每一次感染都有可能引發嚴重後果。”
“不管你和孩子父親之間有什麼問題,都請以孩子的健康為重,好好商量,盡快做出決定。時間不等人。”
“我知道。”祝霜和的聲音微微發顫,“我知道,謝謝您,周醫生。”
周醫生剛走,祝霜和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是閨蜜沈迦寧打來的。
她走到病床外的走廊接起電話,那頭立刻傳來了沈迦寧焦急的聲音:“霜霜!你沒事吧?怎麼一直不接電話?”
“我在醫院,昭昭發燒了。”祝霜和疲憊地說。
“啊?嚴重嗎?要不要我過來?”
“暫時穩定了,在輸液。”祝霜和靠在冰冷的牆壁上,“怎麼了迦寧?有事嗎?”
沈迦寧的聲音帶著的氣憤,“霜和,你直播賬號被人衝了!”
“不知道是誰帶的節奏,現在滿屏都在問昨晚那個男的是誰,罵得可難聽了!”
“說你有了老公還在網上勾引人,不要臉。”
“我看著都快氣死了!你要不要我幫你發個聲明解釋一下?”
祝霜和輕聲說,“不用了迦寧。”
“解釋了也沒用,他們隻會相信自己想看到的。”
“而且,我也不想拿自己的私事去博同情。”
“可是他們就那樣罵你...”沈迦寧為她不平。
“隨他們吧。”祝霜和的聲音很平靜,那是被生活磨平棱角後的麻木,“我現在隻想多賺點錢,給昭昭治病。”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下,沈迦寧的聲音重新響起,帶著小心翼翼:“說到賺錢,霜霜,今晚有個兼職,你去不去?”
“是一個私人商務酒會的禮儀接待,就在城東的栢景會所。來的都是些老板,一晚上一千塊,現結。”
一千塊。
祝霜和的心動了動。
昭昭這次的住院費還沒交,後續的治療更需要錢。可是...
“我...昭昭還在醫院。”她猶豫道。
“就一個晚上!從八點到十二點,四個小時。”沈迦寧勸道,“你要不請李婆婆幫忙照看一下?這種機會不多,我也是托關係才拿到的名額。”
祝霜和轉頭,透過病房門上的玻璃窗,看向裏麵。
昭昭安靜地躺著,李婆婆正小心翼翼地用濕毛巾給他擦額頭。
她握緊了手機。
“好,我去。”她下定了決心,“麻煩你把地址和時間發給我。”
晚上七點半,祝霜和來到了沈迦寧發來的地址。
沈迦寧還沒到,發消息說路上堵車,讓她先去報到。
祝霜和深吸一口氣,走進會所。
內部的奢華超出她的想象,水晶吊燈折射出璀璨的光芒,大理石地麵光可鑒人。
她被一個穿著黑色製服的領班帶到後台更衣室。
更衣室裏已經有幾個年輕女孩在換衣服,個個身材姣好,容貌出眾。
“換上這個。”領班遞給她一套衣服。
祝霜和接過衣服展開,臉色瞬間變了。
那是一條黑色的吊帶短裙,布料少得可憐,後背幾乎全裸,裙擺短到大腿根。
配套的還有一雙細高跟和黑色絲襪。
“這、這是工作服?”她的聲音有些發顫。
領班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眼神裏帶著毫不掩飾的輕蔑:“不然呢?你以為來這當禮儀小姐是穿旗袍鞠躬倒酒?今晚是私人聚會,老板們喜歡看年輕姑娘穿得漂亮點。”
“不想幹可以走,後麵多的是人排隊。”
祝霜和的手緊緊攥著那條輕薄的裙子,布料冰涼的觸感透過掌心,一直涼到心裏。
她想起醫院裏昭昭通紅的小臉,想起繳費單上那個觸目驚心的數字。
“我換。”
換上那身衣服後,祝霜和幾乎不敢看鏡子裏的自己。
裙子緊貼著身體,勾勒出她瘦削卻依舊窈窕的曲線。
裸露的肩膀和後背讓她極度不安,她下意識用手臂環抱住自己。
“行了,別磨蹭了。”領班催促道,“去三樓的‘蘭庭’包廂。記住,少說話,多微笑,老板讓喝酒就喝點,機靈著點。”
祝霜和踩著那雙不合腳的高跟鞋,踉踉蹌蹌地跟著其他女孩走向電梯。
電梯停在三樓,兩邊的包廂門緊閉著,隱約能聽到裏麵傳來的嬉笑聲、勸酒聲、劃拳聲。
領班在一扇雕花木門前停下,敲了敲門,然後推開。
蘭庭包廂極大,裝橫極盡豪華。
正中央的圓桌邊圍坐著七八個男人,大多四五十歲年紀,有的已經禿頂,有的挺著啤酒肚,個個穿著名牌,帶著名表。
每人身邊都坐著一個年輕漂亮的女孩,有的在倒酒,有的在撒嬌,有的已經被摟在懷裏。
煙霧繚繞,酒氣熏天。
祝霜和站在門口,瞬間僵住了。
不是因為這場麵有多不堪,她早有心理準備。
而是因為,她在那一桌男人中,看到了一個她此刻最不想見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