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女友用我做的漆器拿了國際金獎,當晚,她挽著別的男人,宣布了訂婚。
她甩給我888塊錢,嘲諷我隻是個守著破手藝的窮木匠。
“蔣峰,我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他能給我未來,你給不了。”
她不知道,那個給她頒獎的法國奢侈品大亨,見了我爸,都得喊一聲“老師”。
......
1
“本屆‘東方之星’國際設計大獎的金獎獲得者是——《夢回山海》!設計師,張浩先生!劉燕女士!”
手機直播裏,聚光燈打在我女友劉燕身上。她穿著高定禮服,笑得燦爛。
她身邊的男人,不是我。
是她新招的海歸設計師,張浩。
鏡頭前,他一把摟住劉燕的腰,對著鏡頭宣布:“借著這個榮耀的時刻,我還要宣布一個好消息——我和我的靈感繆斯,劉燕,下個月就要訂婚了!”
台下全是掌聲和歡呼。
我關掉手機。黑屏映出我的臉,麵無表情。
周圍一片死寂。
工作室裏全是木屑和生漆味,是我和劉燕三年前一起開的。
這三年,公司所有出名的設計,每一件,都是我做的。
我記得她曾像小貓一樣縮在我懷裏,仰頭看著我,眼睛裏有星星:“蔣峰,你的手藝是老天爺賞飯吃,我們一定能成功。等我們拿到‘東方之星’,我們就結婚,好不好?”
現在,她拿到了。
新郎,不是我。
“哢噠”一聲,門開了。
劉燕回來了,帶著一身香水、酒精和勝利者的味道。她滿臉潮紅,看到我,笑容淡了。
“蔣峰,直播你看了。”她語氣平淡,像在說一件和我無關的事。
她把十幾萬的愛馬仕扔在沙發上。從裏麵掏出個紅包,像打發乞丐,扔給我。
“我們結束了。”
我盯著那個紅色的東西,沒動,也沒說話。我的沉默讓她有點不耐煩。
“為什麼?”我終於開口,聲音很啞。
“為什麼?蔣峰,你還有臉問我為什麼?”
她的眼神像刀子,把我從頭刮到腳,最後落在我沾滿木屑的工服上,滿是鄙夷。
“你睜開眼看看你自己!我帶你去見投資人,你聞聞你身上那股木頭味!我讓你去報個班學英文,好跟國外客戶交流,你呢?你除了抱著你那些破木頭,你還會幹什麼?”
她越說越激動,好像我才是那個背叛者。
“張浩不一樣!他畢業於帕森斯設計學院,他懂品牌,懂營銷,懂資本!他能帶著公司上市,能帶我進我想要的圈子!而你,蔣峰,你隻會把我的夢想,拖死在這間破作坊裏!”
“我們早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了,你還不明白嗎?”
我看著她,我愛了她八年,現在這張臉,卻讓我心寒。
三年前,她不是這麼說的。
那時她第一次創業失敗,欠了幾十萬,走投無路,蹲在我家那間破漆器鋪子門口,哭得像個孩子。
是她,拉著我的手,眼睛哭得紅腫。
她說:“蔣峰,我好喜歡這些傳統的東西,我想做一個我們自己的國風品牌。”
她說:“你的手藝這麼好,簡直是神跡,不該被埋沒。我們一起,讓全世界都看到真正的東方之美,好不好?”
是我,信了她的鬼話。
我關了爺爺留下的鋪子,拿出他畢生收藏的珍稀木料和漆料,把自己關在這間工作室,沒日沒夜地為她設計,製作。
公司所有能拿出手的產品,所有獲獎的作品,全是我一個人,一刀一刀,一層一層,做出來的。
為了她那可笑的“天才美女創始人”人設,為了不暴露我這個“土氣”的木匠,我從不在任何公開場合露麵。
我成了她的影子。
“所以,這就是你給我八年感情的交代?”我指著桌上的紅包,聲音裏沒一點情緒。
劉燕抱起雙臂,揚起下巴,恢複了她高高在上的“劉總”姿態。
“裏麵是8888塊,別說我不念舊情。數字吉利,夠你滾回老家,開個小鋪子混吃等死了。”
她頓了頓,像是想起了什麼,又用施舍的語氣補充:
“哦,對了。這間工作室和樓上的公寓,簽的都是我的名字。明天之內,你最好自己搬走,張浩要搬進來了,他不喜歡屋子裏有別人的東西。”
她說完,轉身就走,沒有一絲留戀。
門關上,世界再次安靜。
我拿起那個紅包,入手很輕。
我打開它。
裏麵沒有8888。
是八張一百的,一張五十,一張二十,一張十塊,外加八枚一元的硬幣。
一共,888塊。
她連多給一分錢,都覺得浪費。
八年青春,八年陪伴,八年嘔心瀝血,換來888塊。
我看著那堆零錢,笑了。
2
第二天,我沒走。
劉燕可以拿走公司,拿走房子,拿走她以為屬於她的一切。
但我的工具,必須帶走。
那些跟了我十幾年的刻刀、刮刀、畫筆......是我吃飯的家夥,比我的命還重要。
我給劉燕打電話,沒人接。
發微信,一個紅色感歎號。她把我拉黑了。
我隻能等在工作室樓下,像條流浪狗。
下午兩點,一輛白色保時捷911停在我麵前。
張浩從駕駛座下來,一身潮牌,手腕上的百達翡麗在陽光下很晃眼。他看到我,像看到一隻蒼蠅,眉頭立刻擰了起來。
“喲,這不是蔣師傅嗎?怎麼還在這兒?”他陰陽怪氣地說。
劉燕從副駕駛下來,看到我,一臉不耐煩。
“蔣峰,你到底想幹什麼?我們結束了,你能不能別死纏爛打,搞得大家臉上都難看?”
“我來拿我的工具。”我看著她,語氣很平靜。
張浩像是聽到了笑話,誇張地笑起來。他走到我麵前,伸手拍了拍我的臉。
“你的工具?你說那堆破銅爛鐵?”
他拖長了音調,臉上全是惡意。
“我早上來的時候,看著那堆垃圾占地方,礙眼,就讓收廢品的拉走了。估計現在,已經被扔進煉鋼爐,變成鐵水了吧。”
一瞬間,我血一下衝上了頭。
我眼前一片血紅。
“你——再——說——一——遍?”我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
“我說,我把你那些垃圾,當廢品賣了!”張浩挑釁地看著我,“怎麼?想動手?來啊!你動我一下試試?我立刻報警,告你故意傷人!我保證讓你在拘留所裏過年!”
我攥緊拳頭,指甲陷進肉裏。疼痛讓我保持了理智。
劉燕拉了張浩一下,很敷衍。
“好了好了,別跟這種人計較,掉價。”
她轉向我,眼神冰冷。
“蔣峰,你也聽到了,東西沒了。現在你可以走了吧?別逼我叫保安。”
她說完,挽住張浩的胳膊,轉身就要上樓。
“劉燕!”我叫住她。
“那套《十二月令》的茶器,是我用我爺爺留下的金絲楠木陰沉木做的。你當初跪著求我,答應我隻做展出,絕不出售。那套茶器呢?”
那塊木頭,是我爺爺的遺物。是他留給我唯一的念想。
劉燕的身體僵了一下。
“哦,你說那個啊。前幾天有個客戶來公司,一眼就看上了,非要買。我想著反正放著也是落灰,就賣了。”她說得很輕鬆,好像在說一件小事。
“賣了多少?”我的聲音開始發抖。
“十萬。”
十萬。
光是那塊三百年的金絲楠木陰沉木,黑市價就不止百萬。更別說我花了半年心血,用蛋殼鑲嵌工藝,在十二個杯盞上做出的十二月花令圖。
她,十萬塊就賣了。
“把客戶的聯係方式給我,我加十倍,不,一百倍,把它買回來。”我想保留我最後的一點念想。
張浩在一旁像看傻子一樣看著我,又陰陽怪氣地開口。
“買回來?蔣峰,你拿什麼買?就憑劉燕賞你的那888塊錢?”
他摟住劉燕,笑得猖狂刺眼。
“別做夢了。那套茶具,燕子早就當做見麵禮,送給我爸了。我爸喜歡得不得了,現在天天用它喝他那幾萬一兩的母樹大紅袍呢!”
我的心像被捏碎了,疼得喘不過氣。
我的工具,我爺爺的遺物。
我視若珍寶的一切,在他們眼裏,隻是可以隨便扔掉的垃圾,和用來討好新歡家人的工具。
“滾。”
我從牙縫裏擠出一個字,眼睛死死地盯著他們。
“喲,還敢發脾氣?”張浩不屑地撇撇嘴,“行啊,看你可憐,給你個機會。我們工作室正好缺個打掃衛生的,一個月三千,包吃住,住雜物間。怎麼樣,幹不幹?也算我們為社會解決就業問題了。”
劉燕皺眉道:“張浩,你理他幹嘛,讓他滾就是了,一個廢物。”
“哎,別啊燕子。”張浩拉住她,笑得更開心了,“你看他這副喪家之犬的樣子,出去也找不到工作,萬一餓死在我們公司門口,多晦氣?我們現在可是明星企業,得有點社會責任感。就當是做慈善,養條狗了。”
他轉向我,用恩賜的語氣說:“怎麼樣?考慮一下?過了這個村,可就沒這個店了。這可是你唯一能留在這,每天看到我們家燕子的機會哦。”
我看著他那張小人得誌的臉,看著旁邊劉燕那張默許甚至有些得意的臉。
我突然笑了。
“好,我幹。”
3
我的新“工位”,是工作室角落一間不到五平米,堆滿廢紙箱和清潔用品的雜物間。
我的新“工作”,是打掃整個工作室的衛生,包括兩個廁所。
那些曾經跟在我身後,一口一個“蔣哥”,求我指點工藝的同事,現在看到我,眼神裏有同情,有鄙夷,但更多的是幸災樂禍。
他們像捧月亮一樣圍著他們的新“設計總監”張浩,諂媚地叫著“浩哥”。
而我,成了他們嘴裏“掃地的”。
張浩非常享受這種感覺。
我剛拖完地,他就故意踩上幾個泥腳印,指著地麵:“哎,掃地的,瞎了嗎?再拖一遍。”
他當著所有人的麵,把喝了一口的咖啡倒在地上,用腳尖點了點汙漬:“蔣峰,過來,把這裏擦幹淨。記住,用手擦,用抹布。”
我剛刷完男廁所的馬桶,他立刻進去用完,再把我叫進去,指著裏麵:“沒刷幹淨,再刷一遍。”
劉燕對這一切,視若無睹。
她很忙。忙著接受媒體專訪,忙著參加高端酒會,忙著和張浩出雙入對,在閃光燈下扮演著她的“天才創始人”。
她身上的衣服越來越貴,手上的鑽戒越來越大,眼裏的光也越來越亮。
這天,公司為了慶祝獲獎,在全城最頂級的君悅酒店包下宴會廳,舉辦慶功宴。
整個工作室的人都去了,大樓裏隻留下我一個人。
我剛清理完垃圾,準備回雜物間休息。
劉燕新來的助理小莉,一個剛畢業的女孩,突然紅著臉跑過來,手裏拿著一套不合身、有樟腦丸味的廉價西裝。
“蔣......蔣哥,”她不敢看我,“劉總......劉總讓你換上這套衣服,去宴會幫忙。”
“幫忙?”
“就是......就是去當個服務員,端端盤子。劉總說,宴會廳那邊人手不夠。”小莉的聲音越來越小。
我看著那套劣質的西裝,沉默了。
“蔣哥,你就去吧。”小莉快急哭了,“劉總說,你要是不去,就......就立刻滾蛋。”
我知道,這是他們羞辱我的新花樣。
他們不滿足在公司裏作威作福,他們想在所有人麵前,把我最後一點尊嚴踩在腳下。
很好。
我接過西裝,麵無表情地說:“知道了。”
我換上那套可笑的西裝,去了酒店。
宴會廳裏全是穿著光鮮的男女,端著酒杯。
張浩和劉燕作為今晚的主角,被一群投資人圍在中間,一臉得意。
“張總監真是年少有為啊!這件《夢回山海》,我看了不下十遍,簡直是神作!”
“是啊是啊,我聽說法國的盧浮宮都想收藏!張總監,您這可是為國爭光了!”
張浩端著酒杯,得意地藏不住。
“各位過獎了。其實我的靈感,主要來源於我對中國傳統文化的熱愛,以及......我對身邊這位美麗的女士,燕子,深沉的愛。”
他說著,深情地看著劉燕,引來周圍一陣起哄和掌聲。
我端著一個沉重的托盤,上麵擺滿了酒杯,麵無表情地穿梭在賓客之間。
一個醉醺醺的男人攔住我。是投資人李總。
他指著我,像發現了新大陸,對身邊的張浩大笑。
“哎?張總監,我沒看錯吧?這不是......你們公司那個做木工的嗎?怎麼跑這兒來端盤子了?哈哈哈,真是稀奇!”
周圍的人都看了過來,目光在我身上不合身的西裝和托盤上打轉。
張浩摟著劉燕走過來,故作驚訝地“啊”了一聲。
“蔣峰?你怎麼會在這裏?”
那個李總拍了拍張浩的肩膀,一副“我懂”的表情:“張總監,你這就不夠意思了。公司慶功宴,怎麼還讓老員工來幹這種活兒?傳出去不好聽。”
張浩立刻露出一副為難又善良的表情。
“李總,您誤會了。他......他早不是我們公司的員工了。”他歎了口氣,“不過是看他可憐,一把年紀沒工作,怕他餓死。所以給他找個活兒幹,賺點辛苦錢。畢竟,也算認識一場。”
“哦——原來是這樣!”李總恍然大悟,隨即用看垃圾的眼神打量我,“我就說嘛,一個臭木匠,怎麼配得上我們劉總這樣的天之驕女。原來早就被踹了!活該!”
他說著,從我托盤裏拿起一杯紅酒,在我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直接從我的頭頂澆了下去。
“嘩啦——”
冰冷的紅酒從我頭頂澆下,浸濕白襯衫,狼狽不堪。
全場先是一靜,隨即爆發出哄笑聲。
“李總,您這是幹什麼呀!太欺負人了!”劉燕假惺惺地叫了一聲,身體卻沒動,連張紙巾都沒遞。
她的眼神裏,沒有一絲心疼和愧疚。
隻有冷漠,和一絲隱藏不住的快感。
我站在原地,任由酒液滴落,像個木偶。
就在這時,一個冷靜高傲的女聲在門口響起。
“Excuse me,請問,蔣峰先生是在這裏嗎?”
所有人的笑聲停了,齊刷刷地回頭。
一個高個子金發女人走了進來,穿著阿瑪尼套裝,氣場很強,身後跟著一群黑衣保鏢。
在場所有人都認出了她。
世界第一奢侈品集團,LVMH的亞洲區總裁,索菲亞·德拉庫爾。
也是這次“東方之星”大獎的最大讚助商和首席評委。
張浩和劉燕的眼睛瞬間亮了,他們立刻扔下所有人,滿臉堆著最諂媚的笑容,快步迎上去。
“索菲亞女士!天呐,您怎麼親自來了!我是《夢回山海》的設計師張浩!”
“索菲亞女士您好!我是公司的創始人劉燕!您的到來真是蓬蓽生輝!”
索菲亞隻是禮貌性地和他們虛握了一下手,目光卻越過他們,焦急地在全場搜尋。
當她的目光,最終落在我這個渾身濕透,狼狽不堪的“服務員”身上時,她愣住了。
隨即,她湛藍的眼睛裏,迸發出了難以置信的驚喜和激動。
她幾乎是小跑著,穿過錯愕的人群,徑直向我走來。
在張浩、劉燕以及那個李總驚恐到扭曲的目光中,這身價千億的奢侈品女王,對著我,深深鞠了一躬。
她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非常尊敬。
“老師,我終於找到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