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二日，蘇暖便收到了回信。

等看完後，她先是一怔，而後嘲諷一笑。

沒想到良婿榜竟然是葉青青聯合侯府的仇家做的，為的就是靠此牽製顧清嶼，再順便讓她得知真相，將侯府夫人的位置拱手讓人！

果然，當晚餐桌上，顧清嶼就開口，“阿暖，你近來身子不太好，不如把那幾間鋪子給長嫂掌管如何？”

很長時間後，蘇暖才說：

“你想要葉青青管家可以，但那幾間鋪子是我的心血，她懂如何看賬？懂如何與各色商人、市井之徒、乃至官府小吏周旋？懂如何辨別貨品成色、把控價格浮動？她什麼都不懂。”

顧清嶼的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不懂可以學。你當年剛接手時，不也什麼都不懂？”

“是，我是什麼都不懂。”

蘇暖看著他，唇角扯出一絲極淡的弧度，“所以我白天看店算賬，晚上挑燈學看賬本。被奸商坑過，被地痞鬧過，賠過錢，也受過氣。”

“侯府的鋪子，是我一點點，將它做到這個地步的！”

“侯爺覺得，葉青青有這份耐性，還是侯爺願意讓她去受這份辛苦、擔這些風險？”

顧清嶼忽然想到這三年裏一直挑燈夜讀的身影，還有受欺負時不讓他插手的堅決。

默了許久，他才說，“嫂嫂比你聰明，況且她是我鎮北侯的嫂嫂，誰敢不敬？！”

蘇暖愣住。

原來她也知道自己這些年不容易，也知道鎮北侯的人沒人敢欺負。

可她第一次被人砸了鋪子時，他漠不關心，到後來，她甚至不再寄希望於他。

蘇暖的沉默被顧清嶼認為是同意，他彎下腰，捏著她的下巴想親她。

“暖暖，我知道你最懂事了。”

蘇暖掙脫開。

越是掙紮，下巴處的力氣就越大。

忽然，她看到他喉結上的痣，猛地失了神。

顧清嶼勾唇一笑，剛想親，葉青青的丫鬟急匆匆跑進來，“不好了侯爺，大夫人她中毒了！”

他臉色驟變，方才那點曖昧瞬間消散無蹤，隻剩下緊張與驚怒。

甚至來不及再看蘇暖一眼，轉身便疾步衝了出去。

蘇暖看著他的背影，想到昨日聽到的那些，再也忍不住彎腰幹嘔。

眼前，那顆痣忽明忽暗，一直在心頭不散。

漸漸地，她昏睡過去。

再醒來時，顧清嶼坐在床側，似乎等了很久。

見她醒來，他把筆墨和紙塞進她手裏。

“暖暖，寫個布告。”

他的語氣不容置疑，帶著急切，“就寫你我夫妻情深，近日外間傳言皆屬子虛烏有，所謂良婿榜之事不過是友人間的玩笑戲言，你從未在意，亦深知我對你一心一意。”

“再寫葉青青入府乃是替兄照顧寡嫂，恪守禮法，絕無逾矩之處，你與她相處和睦，視如姐妹。”

蘇暖不明所以。

顧清嶼見她不動，眉頭緊鎖，語氣更急：

“禦史台那幫老東西，不知從何處得了風聲，竟將良婿榜那些荒唐細則捅到了禦前！有人說嫂嫂她有意勾引，悖逆長嫂之德，奏請陛下將她浸豬籠，以正風氣！”

“你速速寫了這聲明，我立刻遞進宮去，再尋幾位閣老分說，或可挽回！”

原來如此。

蘇暖終於明白了。

他守在這裏，並非擔心她的身體，而是急需她這個正妻的親筆聲明，來為葉青青脫罪！

“我寫不了！”

“由不得你！”

顧清嶼徹底失去了耐心。

他猛地將她從床上拽起，強行將她抱到馬車上。

“進宮！現在就去麵聖！”他對迎上來的管家怒吼，“讓她親口向陛下解釋！”

蘇暖冰冷的目光直直刺向顧清嶼。

“那你說清楚，良婿榜是怎麼回事？”

顧清嶼一愣，臉色鐵青，別開視線。

蘇暖冷笑一聲，掙脫開懷抱就要下車。

顧清嶼擰眉，攔腰把人桎梏在懷裏，“暖暖，別鬧！”

然而這時，異變陡生。

馬車還沒出侯府，一群黑衣人如同鬼魅般出現在牆頭和屋頂。

他們行動迅捷無聲，手中兵刃泛著寒光。

為首之人手臂一揮。

下一瞬，黑衣人從四麵八方湧下，目標明確地朝著蘇暖和顧清嶼所在之處疾衝而來。

而方才他們所占之處冒出火光，瞬間，整個侯府被火焰吞沒。

“失水了！”

“來人！”

侍衛一齊而出。

為首的黑衣人如疾風般掠至近前，手中長劍格開顧清嶼的攻勢，另一隻手卻精準地探向被他護在身後的蘇暖。

蘇暖認出黑衣人的眼睛，瞳孔狠狠一縮。

“阿裴......”

黑衣人驚訝地看她一眼。

“放手！”

顧清嶼目眥欲裂，揮劍急刺。

黑衣人卻仿佛對他的攻擊視若無睹。

那雙露在麵具外的眼睛，緊緊盯著蘇暖蒼白的臉，然後，低沉而清晰地吐出一個字：

“走。”

說著，他攬住她的腰，足尖一點，帶著她騰空而起。

“暖暖！”

顧清嶼嘶吼，想要追上去，卻被另外幾名黑衣人死死纏住。

他眼睜睜看著那黑衣人帶著蘇暖，如同夜梟般掠過宮牆，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