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弟弟確診先天性心臟病的第二年，我患上了漸凍症。

醫生說這病會讓我全身都不能動，連呼吸都得靠機器。

媽媽整夜地哭，爸爸的煙灰缸總是滿的。

八歲時，我在醫院走廊的拐角偷聽到他們的對話。

“小旭必須盡快手術，不然可能撐不到明年。”

“可是一顆心源幾百萬，再加上小玥的病，我們真的負擔不起。”

爸爸的聲音沙啞，“兩個都是我們的孩子，你要我怎麼選？”

媽媽壓抑地抽泣著，

“小玥的病治不好，但小旭還有希望，我是不是太狠心了？”

我扶著冰冷的牆壁，腿軟得站不住。

鄰居奶奶說，人死後會變成守護靈，保佑家人平安。

如果我能變成守護靈，一定要讓弟弟的心臟重新健康跳動。

不過在那之前，我要讓爸爸媽媽討厭我。

這樣我離開的時候，他們就能忘掉我，去愛弟弟了。

......

我把弟弟狠狠推倒，還故意打了好幾下。

他身後的積木散了一地。

小旭看著滿地狼藉，“哇”地哭了出來。

他蹲在地上，小手試圖扶起搭的城堡，

“姐姐不氣，一起玩......”

我心疼得想立刻抱住他，但還是咬緊牙關忍住了。

媽媽從廚房衝出來，手上還沾著麵粉，

“小玥，是不是弟弟惹你生氣了？”

看見她關切的眼神，我鼻子一酸，差點想撲進她懷裏。

我擠出誇張的笑聲，拍著手跳起來，“小病鬼的破玩具倒下咯，活該！”

媽媽愣住了，滿眼震驚，

“小玥，你怎麼能這麼說弟弟？”

我冷哼一聲，

“我說錯了嗎？他本來就有心臟病，不是病鬼是什麼？”

她沒有罵我，隻是紅了眼圈，

“弟弟為了拚這個城堡花了一周時間，他想送給你做生日禮物。”

爸爸默默走過來，開始收拾地上的積木。

我大聲喊道，

“我討厭弟弟，隔壁薇薇嘲笑我們一家都是病秧子！”

其實我說謊了。

薇薇可好了，還會給我分享她的巧克力。

但是我偷偷看了電視劇，裏麵的孩子這麼罵人，

她的家長就會很生氣。

果然，爸爸失望地看著我，“閉嘴，回你房間去。”

小旭已經不哭了，媽媽正把他摟在懷裏安慰。

我把桌上的水杯掃到地上，“我也要抱，憑什麼隻抱他！”

玻璃碎裂的聲音在安靜的客廳裏格外刺耳。

媽媽的手僵住了，“小玥，你已經是姐姐了，要懂事。”

我尖叫著把椅子踢翻，“我就不懂事，你們眼裏隻有弟弟！”

爸爸麵色鐵青地站起來，“顧小玥，你今天發什麼瘋！”

他從來沒和我發過脾氣。

我被嚇了一跳，但還是梗著脖子強嘴，

“我就發瘋，反正你們也不在乎我！”

媽媽深吸一口氣，聲音裏滿是疲憊，

“小玥，我和你爸爸很累，我們每天要工作，還要照顧你們倆，你能不能體諒一下我們？”

我撅著嘴搖頭，“那也是你們自找的，又不是我逼的！”

“我昨天還看見爸爸給弟弟買好喝的奶粉，他什麼都不給我買。”

眼淚在眼眶裏打轉，但我強忍著不讓它掉下來。

爸爸沉下臉，“你弟弟需要營養，你不知道嗎？”

“那我呢？我也生病了！”我脫口而出，隨即就後悔了。

媽媽的眼神突然變得緊張，“小玥，你是不是哪裏不舒服？告訴媽媽。”

他們到現在，都不敢告訴我生病的真相。

我躲開她伸來的手，“我哪裏都難受，我討厭你們，討厭這個家！”

爸爸聲音顫抖，“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我知道！我巴不得離開這個家，再也不用看見你們！”

我喊出這句話，轉身跑進房間，用力摔上門。

背靠著冰涼的門板，我的眼淚終於奪眶而出。

昨天晚上我起來上廁所，聽見爸爸媽媽在陽台上說話。

爸爸的聲音很堅定，“就算把房子賣了，也要給小旭做手術。”

“聽我的，小玥的病也要治，我能照顧她一輩子。”

媽媽有些猶豫，“可是小玥的特效藥一針就140萬，她的病永遠都治不好。”

爸爸沉默了很久很久，然後我聽見了他的哭泣聲。

爸爸媽媽在我麵前一直都是努力笑著的，

我從來沒見過他們掉眼淚。

那晚我在黑暗裏站了很久，手腳冰涼。

回到床上後，我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做了一個決定。

我的手指已經開始不聽使喚，每時每刻都在顫抖。

護士姐姐說過，小玥的心跳聲很有力，像小鼓一樣。

我想把這份力量給弟弟，這樣他就能跑能跳，和其他孩子一樣了。

我們小旭這麼可愛天真的小孩，就該好好活下去。

替我這個以後動不了的廢物陪著爸爸媽媽。

我擦去淚水，閉上眼睛。

隻要讓爸爸媽媽討厭我。

這樣等我死了，他們就不會那麼難過了。

他們會鬆一口氣，說：“一個不聽話的孩子而已，我們還有小旭。”

然後拿出所有錢，去救弟弟。

爸爸媽媽，對不起，我很愛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