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走進陸家主宅,壓抑感撲麵而來。
水晶吊燈亮得晃眼,卻照不暖這房子裏的冷清。
父親陸振國坐在客廳沙發上看財經雜誌,陸潤澤的母親周婉在插花。
聽到動靜,她抬頭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帶著疏離和不易察覺的審視。
“爸,周姨。”我打了聲招呼。
陸振國“嗯”了一聲,視線沒離開雜誌:“聽說盈興娛樂找你了?有什麼打算?”
“我拒絕了。”我直接說。
周婉插花的手微微一頓。
陸振國終於抬起眼,有些詫異:“拒絕了?為什麼?”
在他眼裏,這個機會是自己寶貝兒子求之不得的。
壓根就沒想到我這個眼界淺薄的底層人會拒絕。
“我對娛樂圈沒興趣。”
我頓了頓,看向陸振國。
“今天來,是想跟您說一聲,我打算離開一段時間,去非洲做攝影項目。”
陸振國皺了皺眉:
“胡鬧!好好的機會不要,跑去那種地方?你是陸家的兒子,整天擺弄相機像什麼話!”
“正因為我是陸家的兒子。”
我迎著他的目光,聲音平靜。
“我什麼都不要,自願離開,不給陸家丟臉。”
“我隻有一個條件,給我母親一個正式的名分,遷入陸家墓園。”
客廳裏瞬間安靜下來。
周婉的臉色變了,手指緊緊攥住。
陸振國的表情晦暗不明。
看著他臉上的遲疑,我鼻子一酸。
為了我的母親。
那個溫柔卻命運悲慘的女人,到死都背著不清不白的名聲。
我回陸家,一大半原因,就是想為她正名。
“弟弟,你怎麼跟爸講話的?”
一個輕佻的聲音從樓梯口傳來。
陸潤澤穿著睡袍,慢悠悠地走下來,臉上掛著慣戲謔的笑。
“哦,是不是你那個沒教養的媽教你的?”
“難怪,她這種女人最擅長的就是偷東西,偷別人的丈夫。現在你也學會了,偷別人的機會?”
血液“轟”地一下衝上頭頂。
我攥緊拳頭,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潤澤!怎麼說話的!”
周婉喝止,但語氣並不嚴厲。
就在這時,沈夢婷從門外走了進來。
她看到客廳裏的對峙,眉頭緊蹙,快步走到陸潤澤身邊,下意識地將他往後護了護。
她看向我,眼神複雜。
“陸知風,潤澤他隻是口無遮攔。”
沈夢婷先開口,聲音緩和了些,但立場依舊鮮明。
“你已經擁有很多了,陸家承認了你,現在又有了不錯的機會。”
“潤澤......他隻有這些了。你為什麼不能大度一點,不要再跟他搶了?”
不要再跟他搶了。
這句話像一把淬了冰的錘子,狠狠砸在我心上。
我看著她護犢子的姿態,看著她眼裏對陸潤澤毫不掩飾的偏袒,忽然連解釋的欲望都沒有了。
我說我沒簽合同,她會信嗎?
在她眼裏,我恐怕是簽了合同又來陸家耀武揚威、刺激陸潤澤的小人。
我動了動嘴唇,最終什麼都沒說。
隻是那無聲的冷笑,大概比任何言語都更刺眼。
沈夢婷的眉頭皺得更緊,似乎對我的“冥頑不靈”感到失望和憤怒。
就在這時,陸潤澤忽然驚叫一聲,指著自己的手機:
“這......這是什麼?誰拍的?!”
他把手機屏幕轉向眾人,上麵赫然是幾張他穿著浴袍在酒店陽台抽煙的模糊照片。
更吸睛的是他左右手攬著的兩個女人。
“是你!陸知風!”
陸潤澤猛地指向我,眼神怨毒。
“你剛才是不是偷拍我了?就因為我說了你媽?你報複我!”
“我沒有。”我冷冷道。
“除了你還有誰?你一直帶著相機!”
陸潤澤衝過來,一把搶過我掛在頸間的相機。
我下意識去奪,他卻猛地將相機往地上一摔!
“砰——哢嚓!”
相機外殼碎裂的聲音清脆刺耳。
時間仿佛靜止了。
我僵在原地,看著地上母親的遺物變成一堆殘骸,大腦一片空白。
那不僅是相機,是母親存在過的證明,是我夢想和情感的起點。
“潤澤!你幹什麼!”
沈夢婷也驚住了,連忙去拉陸潤澤。
陸潤澤卻不顧阻攔,撿起存儲卡,插入讀卡器連接手機。
很快,他臉上露出得意又扭曲的笑:
“看!還說不是你拍的!裏麵真的有我的照片!”
我猛地看向沈夢婷。
她看著手機屏幕,又看看地上相機的殘骸,最後看向我。
眼神裏的那一點點愧疚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濃濃的失望。
“陸知風,”她的聲音很輕,卻像冰渣子,“你真讓我失望。”
那一刻,我聽到了自己心裏什麼東西徹底碎裂的聲音,比那台相機碎得更徹底。
解釋?辯白?
毫無意義。他們早已給我定了罪。
深夜,我對著那堆相機碎片發呆。
門被輕輕敲響。
沈夢婷站在門外,手裏拿著一個嶄新的專業相機。
她似乎有些疲憊,眼神不再那麼尖銳。
“今天的事......潤澤太衝動了。這個,賠給你。”
她把相機遞過來。
我看著那台嶄新的機器,又看了看桌上母親的遺骸。
忽然覺得一切都索然無味。
我接過新相機,在沈夢婷略顯放鬆的目光中,走到窗邊。
接著毫不猶豫地將它扔進了樓下漆黑的灌木叢裏。
“陸知風!”沈夢婷驚愕。
“不需要。”我沒有回頭,“沈小姐,請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