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屁股和胳膊肘都在刺痛著，簡思嘉一瘸一拐地回了剛剛摔倒的地方，撿起了那幾個包子和雞蛋，把臟了的包子皮揭了，又借了水把雞蛋衝了一下，最後又去買了一碗小米粥。

她還想再給一毛錢押金的時候，老板娘把她勸住。

“嗨，你這是幹嘛？你剛剛不是都已經給了押金了麼？快點兒走吧，再晚你家人就得餓肚子了！”

“可是......”

“沒啥可是的。那碗也不是你打碎的。”

旁邊還有人起哄著安慰她，都是剛剛幫她抓小偷的人。

簡思嘉笑了笑，感激地道了謝。

這年代的人，淳樸得讓人感動。

病房裏，三丫躺的有點兒慌。

她討厭大姐天天被奶奶們拿捏，也討厭大姐對石頭比對任何人都好，可偏偏，唯一能夠照顧他們的人，也是大姐。

不，與其說她討厭懦弱無能的大姐，不如說，討厭這麼沒用的自己。

時間越久，她越惶惶不安，覺得大姐可能要把她扔在醫院裏麵自生自滅。

就在她惶惶不可終日的時候，病房門被人推開，簡思嘉出現了。

手裏麵不但拿了包子，還有一碗小米粥。

三丫愣怔了。

小米粥的香味勾引著她的味蕾。

她以為自己已經餓的沒了知覺，可偏偏在聞到這個味道的時候，肚子開始咕咕叫起來。

簡思嘉把東西放在桌上，扶著她坐起來。

三丫有點兒不敢置信。

“這個，都是我的？”

簡思嘉拍了一下她的腦袋，無奈。

“怎麼可能！”

三丫癟癟嘴巴，心裏的那一分感動，轉瞬之間消失不見。

“哼！”

她就知道。

這碗粥可能是她的，但是包子和雞蛋，肯定要帶回家給石頭吃。

可她正想著，手裏麵就被塞了一個熱騰騰的包子。

就是皮沒了，長得有點兒難看。

她眨眨眼睛，抬頭。

簡思嘉拿了雞蛋，在桌角磕了磕，在剝殼。

“先把這個包子吃了，然後再吃一個雞蛋，這一碗稀飯你看著吃。細嚼慢咽吃，容易消化。”

她剛剝好了雞蛋，抬頭就見三丫紅了眼睛。

她愣了一下，還以為三丫是埋怨她不給吃的，她耐心地解釋。

“不是不讓你吃，而是因為你肚子小，吃多了會消化不良。這裏還有一個肉包子，都是你的，啥時候餓了，啥時候吃，成麼？”

三丫拿了包子，直愣愣地看著簡思嘉半晌，之後她一個翻身，捧著包子側躺在床上，慢慢吃包子。

肉餡兒和大蔥的香味，傳遍了味蕾。

三丫閉了閉眼睛，覺得自己現在像是在做夢。

就是她爹活著的時候，自己也沒吃過這麼好吃的東西。

她覺得，如果大姐以後都跟現在這樣的話，她......

她或許不去討厭她了！

簡思嘉沒去管三丫，她還在想著要怎麼賺錢，讓孩子們吃飽肚子的事情。

所以吃飯有點兒心不在焉。

等她吃完了之後，就見三丫已經坐正了身子盯著她。

“怎麼了？”

她有點兒迷茫。

三丫指著簡思嘉的胳膊肘。

“這裏，怎麼回事兒？”

家裏窮，他們的衣服都是縫縫補補穿，並不厚。

剛剛在外麵追人的時候，簡思嘉也沒注意到自己胳膊肘的布料磨破了。

她摸了一下，笑笑。

“沒啥，就是剛剛在外麵摔了一跤。”

三丫冷哼一聲，別別扭扭地甩了甩自己的兩個小辮子。

“哼！笨死了！”

說話間，病房的門再次被推開，幾個民警進來。

“誰叫簡大丫啊？”

簡思嘉有點兒懵，不過她馬上反應過來，走過去，跟他們握手。

“同誌，你們是不是要說剛剛那個小偷的事情？我們能不能出去說？”

她擔心小偷有同夥，萬一連累三丫，不太好。

至於自己，怎麼說也是一個大人。

他們出去了，病房裏麵吵翻了天，一個兩個朝著三丫打聽什麼小偷不小偷的。

三丫想到了簡思嘉胳膊上的傷口和破洞，心裏酸酸的，也有點兒悶。

大姐為什麼不告訴她？

是擔心她害怕麼？

簡思嘉很快又回來了。

麵對大家的八卦眼神和喋喋追問，她隻說剛剛在外麵遇見一個小偷，民警過來了解情況。

三丫心裏鬆了一口氣，卻嘴硬。

“切，我就說，你膽子比老鼠的都小，怎麼敢去抓小偷？”

簡思嘉揉揉自己的眉心，隻覺得頭疼。

三丫對她的印象，可謂是差到了極點。

吃過了飯，三丫還要繼續輸液。

簡思嘉在醫院裏麵呆的有點兒煩，就跟三丫商量著，自己想要出去逛逛看看。

三丫冷哼一聲。

“腿長在你身上，我能管得住你麼？”

簡思嘉笑了笑，請臨床的嬸子幫著看一下三丫。

八四年，鎮上還沒通公交車，倒是不少自行車，偶爾還會有一輛小吉普穿過，總能吸引一大批人的目光。

她走著，看著，一路到了友誼書店。

書店挺大，一摞一摞的書，氤氳著書香墨香。

她翻看著那些書籍，報紙。

忽然，耳邊傳來尖銳的聲音，

“簡大丫，你怎麼在這兒？”

簡思嘉抬頭，就見一個穿著白色襯衣，紅色長裙的小姑娘站在自己麵前。

對方臉上眼底，滿是不屑一顧和鄙夷。

是簡大姑的女兒，王雨晴。

她蹙了蹙眉頭。

王雨晴刁蠻任性，以前去簡家的時候，沒少折騰簡大丫和她幾個妹妹。

“簡大丫，我問你話呢！你沒聽到麼？”

簡思嘉麵無表情地轉頭盯著她。

“如果我記得沒錯，你得叫我姐姐。”

“我呸！還姐姐，你隻比我大兩個月而已。”

“兩個月也是大。不過，你愛叫不叫，不叫就給我滾開。”

“什麼？你敢叫我滾開？你......”

見簡思嘉要走，王雨晴氣憤地上前抓住了對方的胳膊。

簡思嘉吃痛，重重地甩開她的手。

王雨晴瞪圓了眼睛，有點兒不敢置信，又有點兒憤怒難當。

她指著簡思嘉，聲音尖銳又刺耳。

“你竟然敢打我？簡大丫......”

簡思嘉如刀的目光落在王雨晴身上。

她狠狠地打了個寒噤，剛剛滿腔的怒火，在這一瞬，歸於平靜。

“雨晴？”

身邊有同學詫異地走過來，王雨晴著急忙慌地回頭，艱難地扯了扯唇角，生怕自己剛剛的窘態被人發現。

“你買完了麼？”

“嗯！差不多了，要走麼？”

王雨晴點點頭，不過臨走的時候，眼神看向剛剛簡思嘉站立的位置。

人不在，應該走了吧？

隻是，簡思嘉怎麼會來鎮上？還來買書？她哪兒來的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