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奴婢去迎皇後娘娘,先告退了。”青鸞拿起湯婆子,說著退出了正殿。
“畜生,他竟然這樣急不可耐,要在朝堂上寵幸妃嬪,當真是一點臉麵也不要了是嗎。”
“太後,”秦嬤嬤眼瞥了一下旁邊的女官和起居官,魏太後讓他們下去,各人皆屏氣凝神,漸次退出正殿,隻留下了秦嬤嬤一人。
“唉!”她歎了口氣,手裏的檀香佛珠飛快的撥弄,仿佛要脫線了一般。
“太後,如今皇上已經是天子,正是需要立威的時候,您也要注意不要折了他麵子才好。”秦嬤嬤的話點醒了魏太後,魏太後暗自慶幸剛才起居官沒有記載什麼。
“在朝堂上寵幸妃嬪,他立的是哪門子威風,登徒子。”
“我怎麼生了這麼一個兒子,先帝在位28年,就因為我元氏是外族,要統治這幾族百姓怎麼會容易,沒有一天休息過。”
“每日過四更便起床批奏折,逢年過節也不要百姓歲捐,就是怕落一個剝削各族的名聲,因著這個原因,先帝注重整治吏治腐敗,取消戶捐雜稅,民間方才得以休養生息。”
魏太後所言的確非虛妄,先帝的開明德政使得盛朝逐漸擺脫開國初年的積貧積弱。不僅如此,盛朝還取消了按原籍入戶薄的規矩,而是改用以生活地入戶薄,民眾因此可以自由遷徙。
因大盛並無重農抑商的規矩,盛朝子民可隨意遷徙定居,此舉帶來商業繁榮,民間甚至不再有宵禁,夜市燈火輝煌,晝夜不息。在全國的主要人口大郡最繁華的臨河街道上,商坊遊船綿延數裏,徹夜通明,子民對元氏這個外族有了大改觀,不再敵對,很少再發生開國初年的百姓起義。
魏太後說完了又接了一句,“但願這個不孝子不要把祖宗基業敗光了才好,到時我老太婆好跟著他去要飯。”她把佛珠重重往桌子上一摔,正殿響起沉悶的木珠聲。
“太後盡說笑話了,皇上春秋正盛,年少意氣風發,一定會大有作為的。”秦嬤嬤連忙把手串小心翼翼撿起來,又送到魏太後手上,在一旁勸解。
但這個太後想不到的是,她的兒子以後做的事情不僅十分荒唐而且品質低劣,甚至導致了邊關藩國叛亂和七國亂政。因為在景帝時期,注意調和與西北各國的關係,西北幾十個小國看到盛朝那麼繁榮,而且在與盛朝邊關開放的貿易鎮通商期間,也嘗到了甜頭。
這些小國就想要取消關稅,紛紛表示要稱臣納貢,將領土劃入盛朝。為此景帝設置了渭北都護司和劍南都護司統一管理各藩國事務,由於他仁善,最終也沒有派武官去任職都護使。僅僅挑了兩個文官去做都護參事,因此就埋下了元梧宏定6年的藩國叛亂殺使臣獨立的禍根。
“青鸞,皇後要是到了,你去宮門口迎一下。”
“是,我這就去!”青鸞掀開簾子打了個冷顫。
平陵地處大盛朝北部,雖然春天仍然是春暖柳綠,可一到入冬,整個平陵就開始下鵝毛大雪,每隔幾天必得鋪一層銀白。
宮裏的老人都調侃,要是這下的都是素白的銀子,那麼盛朝就真的千秋萬世了。
迎麵吹來的冷風讓她想到鹹熙10年陪著當時還是皇後的魏太後南巡,途徑天府郡,那裏真是暖和,就算是冬天了還可隻穿單衣,要是她能住到那裏就太美了。
穿過長廊,屋簷上刮風的聲音呼嘯而過,她不由得又把懷裏的暖婆子抱緊了些。
走到宮門口就看到永都宮外的長街裏,鄭皇後帶著一個貼身女官並兩個錄事女官,後麵整整齊齊地跟著兩列宮娥,一行人姍姍行走在素白裏。
走在最前麵的四個宮女還微微躬著身子,手執四個釉藍鏤鳳的宮爐,裏麵的炭火燒的老遠就看得見紅星兒,後麵的幾列宮娥執扇的,執毯的,抱著湯婆子,舉著儀仗,一行人在大雪裏慢慢踱步往這邊趕來。
有些時候,她很羨慕皇後的儀仗,走路的時候跟著那麼多人,一定很威風。可是一想到皇上對待皇後的薄情,就感覺心裏很可憐她。她是先帝選的太子妃,卻不合當今皇上的意,就算是當了皇後,也還是獨守空房,連著自己的女兒端淑公主元淑都不得父親的喜愛。
想著想著,皇後已經走到跟前,青鸞定睛細觀這個皇後雖然已經三十歲了,長年的養尊處優,卻一點也不顯老。
鄭皇後頭上梳著烏黑的發髻,貴冠上麵的流蘇垂下來,跟著耳環一起搖曳,青鸞說不出為什麼,就是感覺有風韻在她身上,想不通為什麼皇上不喜歡!等到了跟前,青鸞連忙雙手揖了禮,領著皇後進去了。
“太後,皇後娘娘到了。”
“叫她進來吧!”秦嬤嬤在正殿裏授意宮女掀開簾子。
鄭皇後聽到裏麵傳出的聲音,讓錄事官和兩列宮娥分列在正殿屋簷下,她等侍女掀開簾子就邁進了殿裏。一踏進正殿,感覺一股暖風迎麵撲過來,連帶著原本像浸透了冰的後背也開始逐漸變暖,簾子一合上,她就再也感覺不到數九寒冬的冷氣了。
“皇後,前兒又下了一場大雪,這幾天路上滑,本來沒有想找你過來,但哀家有事要找你商議,那就隻好讓你辛苦一點了。”
“不妨,我正想來看看太後。”
“那好,快過來坐吧,外麵那麼冷,快喝杯熱杏仁茶。”她走到偏座坐定以後,就有一個侍女恭敬的獻上熱茶,還沒捧過來就聞到一股甜香。
她的確是很冷,繡鞋踩到雪地裏麵,吱嗚做響,然後就感覺一股涼意浸濕了鞋襪,腳一冷,多少暖爐子都不能用了,她現在又寒又渴,不由得用勺子多用了些,這才身子暖和起來。
“皇後,哀家聽說皇帝最近又新封了淑妃,聽說她還是你的侍女!”
“是,宋氏原本是我偏殿裏麵的侍浴宮女,偏巧那天我去沐浴並沒有帶上她,而是讓另一個宮女去侍浴。”
“皇上看見了就問我要了,隻是一個宮女我也不能不給,若此女能替我侍奉好皇上也是好的。”鄭皇後放下手裏的吃食,不緊不慢地說著。
“皇後是好意,但要留意這個淑妃,我看不像是個省事的。”
“太後說的是,淑妃方承寵,而且還是正五品妃,難免驕縱,日後時間長了,就懂得規矩了。”
鄭皇後雖然對淑妃的不規矩有不滿,可是作為皇後要是跟妃嬪爭寵那就是很丟麵兒的事情,她隻好替宋氏遮掩幾句。
“但願吧,那皇後日後就多提點些,教她規矩,免得成了禍害!隻是還有一件,我聽聞皇上在朝廷之上就做出那樣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