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霍小玉折返回來時,長空正翻著肚皮,癱在小玉方才留下的帽子上,許是等得不耐煩了,早已經進入了夢鄉。小玉瞧著的它露出來肚皮,圓鼓鼓的,隨著呼吸一起一伏,十分可愛,忍不住伸出手指,輕輕在它的小肚皮上戳了戳。
嚴麾放下手中的書,連日勞累已經十分疲倦,方才也隻不過勉強讀了半頁,便覺得雙眼酸脹,見到小玉神采奕奕,又不忍掃了她的興致,便強打著精神,道:“你的大事辦完了?”
“辦完了,辦完了。”
霍小玉見平素裏神采飛揚的嚴大人蔫蔫的,湊過去,問道:“大人,你沒事吧?”
“沒什麼?方才你說傅小姐和她身邊的丫頭奇怪,你說說,她們哪裏奇怪了?”
“她們自始至終都沒正眼瞧過大人一下。”
霍小玉神秘兮兮,好像發現了什麼驚天的秘密,搬了椅子,靠著嚴麾坐下。
嚴麾挑了挑眉,修長的手指拂過自己的左眉,停留在太陽穴上按了按,才道:“這就是你說的奇怪的地方?”
“這還不奇怪?傅小姐和那大丫鬟青春少艾,正是......正是貪看美色的年紀。”
霍小玉說到這兒,偷眼瞧了瞧嚴麾,見他執著於按摩自己的太陽穴,並沒有動怒,繼續道:“怎麼見了大人這樣的人物,竟然連瞧都不瞧一眼?即便矜持穩重了些,那也不會連偷看一眼都不曾?難道這不奇怪?大人你是見識過的,那日在案發現場,咱們雲霧城的女子們的表現,那才是正常的樣子。”
嚴麾聽著一路吹捧自己的“姿色”,心中說不出是個什麼滋味,沒法子高興,也沒法子生氣,滿心剩下的都是無奈,暗道:“你們雲霧城的女子果然都與眾不同。”
“大人你看看,給你奉茶的小丫頭,見了大人手忙腳亂,灑了茶水,外院伺候的小丫頭見了大人,停下手中的活計,圍觀談論。怎麼說呢?大人就好像那個詩中羅敷,使耕者忘其犁,鋤者忘其鋤。這才是小丫頭們正常的表現。”
嚴麾使勁咬了咬後槽牙,狠狠道:“霍捕快,很博學呀,引經據典。有理有據。”
“大人,過獎了,過獎了。大人不知道您還有什麼高見?”
嚴麾滿心期待以為她能發現些什麼線索,這會子聽完了真是哭笑不得,這一番理論不是胡說八道,簡直是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還覺得自己所的十分有道理。
嚴麾有心訓斥她幾句胡鬧,但見她睜著一雙圓溜溜的眼睛,不錯神兒的盯著自己,滿眼中都是期待,像極了著等著主人誇獎的寵物,便壓了心中的火氣,耐下性子,道:“傅小姐聽聞父親噩耗,若還有.......嗯,那樣的心情,才是真奇怪。那大丫頭是傅小姐的貼身侍女,傅小姐心疾發作,自然要緊著自家小姐,關注都在小姐身上,也沒什麼奇怪。”
“咦?”霍小玉細細體味了嚴麾所說,道:“大人,你說的好像更有道理。”霍小玉有些泄氣,道:“那咱們這趟算是白去了。”
“並非如此,你說的雖說不在理,但有一點你倒是蒙對了,她們表現的的確奇怪。”
“大人,你可弄得我一頭露水,傅小姐和那大丫頭到底是奇怪還是不奇怪?”霍小玉倒了一杯茶水,替給嚴麾,道:“大人,您潤潤喉嚨,給小人講講。”
嚴麾接過小玉手中的茶盞,很是享受她微微有些討好的眼神,抿了一口已經冷掉的茶水,開口道:“咱們先說那傅小姐,早在半年前傅老爺已經失蹤,按說失蹤了這麼久,她心中應該早有準備,她居然十分篤定,堅信傅老爺還活著,她哪裏還得這樣的信心?這是第一處奇怪的地方。第二處奇怪的地方就是那傅小姐言語,口口聲聲喊救命,是為什麼?又是什麼人答應了她什麼?”
傅小玉仔細回憶著,微微點了點頭,道:“的確,那傅小姐,是說過,明明答應過她,的確也說過大人救她。當時我以為是傅小姐受不了刺激,有點語無倫次,經大人這麼一說,的確是值得懷疑。”
“嗯.”嚴麾端起手中的杯子,又抿了一口,此刻的神思困倦已經讓這涼茶衝淡了三分。
“最奇怪的是傅燕燕身邊的大丫頭,按理說,傅老爺失蹤,傅燕燕臥床,怎麼也輪不到一個丫頭在傅家做主,那大丫頭對著傅家管家和一眾仆人都是一派主人姿態,這點很奇怪。”
“大人,這麼厲害,你怎麼看出來的?”
“即便是隱藏再深,總有破綻,哪裏會有什麼無懈可擊?那些喜歡隱藏自己的人,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不過我倒是想知道你是怎麼就覺得傅家的女子們應該貪看美色?是家中姐妹太多,還是你故布迷陣......本身就是......”嚴麾頓了頓,瞧著霍小玉眼神一滯,下意識護住自己的胸口,再不敢抬眼瞧自己。
“許是家中姐妹太多,小霍捕快便對女兒家的心思了解的別旁人多了幾分。”
“是,是,正是大人說的這個理。”
“不過再狡猾的狐狸也逃不過好獵人的,露餡兒隻不過是遲早的事。你說呢?”嚴麾對著眼前霍小玉微微笑了笑,對麵的人心中已經慌了一片。
“你說呢”嚴麾在說這句話時,有意無意尾音輕輕上挑,似是說傅燕燕身邊那個大丫頭,又似乎另有所指。霍小玉聽到這話,心中一震,抬眼正對上嚴麾那似乎藏得下星辰大海的眸子,不知怎地,嚴麾看她的眼神,讓她感覺似乎自己這些伎倆已經被這個老獵人看穿,連忙心虛地低了頭,再也沒法正視嚴麾的眼睛,感覺自己已經被人洞穿一切,頭頂火辣辣的,此刻在嚴麾麵前已經沒辦法從容自在了。
“大人,天色不早了,小人還是不打擾大人休息了。”
霍小玉猛地起身,凳子被她撞得翻倒在地上,驚得夢中的長空一個激靈,翻身起來,撲騰著翅膀,嘎嘎地叫了起來。嚴麾連忙伸手撫在它背上,安慰,道:“沒事,是小玉毛手毛腳的,睡吧。”
嚴麾又抿了一口那涼茶,瞧著霍小玉驚弓之鳥般逃走的背影,心中好笑,道:“還知道怕了。”小玉帽子還留在桌上,嚴麾將長空複又放在那帽子中,道:“你這個小東西,倒精得很。”
霍小玉落荒而逃,一溜煙逃回了家。草草脫了衣服,一下著鑽到被子裏,扯過被子蒙在頭上,這樣黑漆漆的反倒讓她感到很安全,忐忑的心漸漸平靜了下來。
“你詐屍呀!”
“三姐,你說我會不會在大人麵前露餡了?”
“啥?露餡,你幹了什麼壞事心虛成這樣?”
“我........我是說我女扮男裝的事。”
“呲。”霍多瑜不厚道地笑了笑,打量一下自己這個妹子,道:“不能,你不說我都要忘了這個事了。嚴大人才來幾天,他又沒有透視眼,寧三哥那麼聰明,這麼多年不也是沒發現?”
霍小玉心中大大腹誹霍多瑜,“難不成這世上隻有你那三哥哥,別人都是傻子,瞎子不成?”
“再說誰能想到一個小姑娘,有那麼大的力氣,即便嚴大人有所懷疑,看到你這麼大力氣,他也不會再懷疑了,除非扒了你的衣服,親眼所見,不然誰能相信呀?”
霍小玉重重懟了霍多瑜一下,道:“三姐,你瞎說啥呢?瞧你這口無遮攔的樣子,寧三哥知道了不得後悔自己瞎了眼。”
“呸呸,誰瞎了眼三哥也不會,不準你咒他,也不準你在他麵前嚼舌根,不然我饒不了你。”霍多瑜被小玉一下懟在了腰眼兒上,一陣酸疼便湧了上來,道:“說你力大如牛,你還真用力。”
霍多瑜挨近了小玉,偷笑道:“哎,你怎麼會覺得他看穿了你,這麼晚你才回來,你倆做什麼了?”
霍小玉見自家三姐的腦子已經如脫韁野馬,天馬行空,瘋癲起來,懶得再理她,扯過被子蒙在頭上,口中喊了一句“睡覺。”便不肯再理她。
這一夜,霍小玉迷迷糊糊,一會夢見自己被嚴麾發現,一會被爹爹訓斥,一會夢見自己穿了裙衫走在街上,一會又夢到寧三哥目瞪口呆的樣子。她這一生認識的人幾乎都在她的夢中溜達了一趟,霍小玉疲於應付,累得癱成一團爛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