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夢裏忙了一夜的霍小玉早晨起來時蔫頭耷腦，眼下兩個大大黑眼圈。

她就這個模樣出現在府衙時，著實讓大家嚇了一跳，紛紛關心起來，連她老爹也禁不住慰問了幾句。

嚴大人按慣例，升了堂，霍小玉因為昨日的事情，有了顧及並不願靠前，隻遠遠站在一旁，瞧著嚴大人坐在那塊“明鏡高懸”的牌匾下。

小玉瞧著那牌匾發愣，心道：“明鏡高懸，明鏡高懸，嚴大人的眼睛可不就是和那明鏡差不多，想來是人是鬼，一看便知了。”

“霍小玉。”嚴麾喚了她一聲，她隻顧著神思飄遊，充耳不聞。

她爹一看小玉這副德行，肚裏的火又竄起多高，大人麵前他倒是沒直接招呼巴掌，隻重重扯了她一把道：“傻愣什麼呢？大人喚你呢。剛上進了兩日，這幾天是不是又要打回原形了？”

霍小玉急忙回了神，鼓足勇氣，抬頭去瞧，見嚴大人麵色如常，雲淡風輕，這才把昨夜那煩心事放在一旁，打起了精神，心中不停安慰著自己，許是自己多想了。

“小霍捕快，把你那手劄拿著，跟我來，傅府來人認屍了。”

霍小玉一聽當即來了精神，又像往常般緊緊跟著嚴麾，一路奔了停屍房。

嚴麾微微側了頭，瞧見小玉緊緊跟在身後，放下心來，見她一雙眼睛下大大的黑眼圈，忍不住在心裏將她好個笑話，想來昨晚的事情嚇著這個的小東西了，想到這兒，嚴麾似乎覺得心情異常好，正如今個雲淡風輕的好天氣一樣。

傅府來認屍的人是那傅府的管家朱元，嚴麾問了幾句傅燕燕病情，那老管家隻說小姐大有好轉，但是大夫囑咐過，千萬不能再受刺激，便代替小姐來認屍。

即便那老仵作想了許多方法，將那石灰撒在屍體四周，延緩屍體的腐爛，但到底是天熱，那屍身從那泥塘中撈出來時已經腐敗不堪，又放了幾日，越發的腐敗，十分難看，臭氣熏天。

蒙屍的白布一揭開，那一團爛肉、猙獰異常嚇得老管家一屁股坐在地上，哆嗦個不停。

“大人，爛成這個樣子，實在沒法認人。”好半天那老管家緩過神來，說什麼不肯再靠前，隻遠遠瞧著。

“老人家，我知道這也是難為你了，你看看這屍體的衣物，可是你家老爺的？你家老爺身上可有什麼特征，比如黑痣胎記之類的。”

老管家別過頭，快速地又瞧了一眼，道：“這衣物並不是我家老爺的，老奴是半年前才到傅家的，說實話老爺平素不怎麼在家，老奴跟在老爺身邊的時候也少，大人說的記號之類的，真是沒什麼印象。”

“那老管家，你可知道你家老爺可有什麼仇人，平素裏有什麼來往的密切？”

“傅老爺人好心善，並沒聽說有什麼仇人，平素裏也都是來往的生意人，和氣生財嗎。沒聽說他和人們人發生過口角，也沒什麼特別密切的朋友，畢竟老爺搬到雲霧鎮也不過一年的事情。”

“那你可知道傅老爺舉家搬遷的原因？”

“那我可不知了，我一個管家總不好打聽主人家事情，盡心服侍，做好本分就好。”

嚴麾和那管家聊了一會，並沒有從得到什麼有用信息，便放那老管家回去了。

那老仵作蓋上了那白布，為難地道：“大人你看怎麼辦呢？這屍身實在沒法再放了。天太熱了。”

嚴麾點了點頭，道：“也是沒辦法的事情，爛成這個樣子，也沒指望還能認出人來。這幾日也辛苦老人家了，煩勞將這些衣物留下保存好，想來需要從這屍體的衣物上找找線索，將屍身處理了吧。”

霍小玉聽嚴麾所說，點醒了她，那日她便覺得這屍身的衣服有些特殊。這衣服料子織法特殊，每隔九九八十一緯線，便要夾上一根金絲，如此周而複往，行上幾百個九九八十一，才成了一批布料，極為耗費金絲，自然價格不菲。當初她在彩雲坊見過這種織法的一件衫裙，陽光照耀下，隱隱現了金色光芒來，讓人一見難忘。雖然這具體屍身的衣衫色彩暗沉，並不易發現其中的金絲，但那日她在池塘邊覺得那衣衫有些特殊，便多瞧了幾眼，憑她對鎮中製衣坊和成衣鋪的了解，定不會記錯，平素裏這些地方也不是白跑的。

“小霍捕快。”

嚴麾打斷了霍小玉的思緒，道：“將那手劄給我。”

嚴麾將霍小玉的手劄提到那老仵作手中，道：“有勞，將這屍身的身上的特征再詳細核對一下，務必做到萬無一失。”

那老仵作接過手劄，見那手劄上畫了一個人形圖案，以圖形記錄了屍體上傷口方向長短和屍體特性，清晰直接，看一眼便一目了然，歡喜地翻看了好幾遍，口中連連稱讚小玉的奇思妙想。

“大人.......”

霍小玉剛想把那屍體衣物的特別之處告訴嚴大人，但轉念一想自己剛剛鬧了場烏龍，便心中暗暗打定主意，等著事情有了眉目再說不遲。

“嗯？”

“大人，嗯.......我是想問這具屍身死因是什麼？”

“仵作檢驗結果，這人真是活活餓死的。屍身消瘦，胃裏隻有些幹草和泥土。這人身上的衣物華麗，想來並不是缺錢吃不起飯的人，十有八九是被人囚禁活活餓死。綁他的人並沒有索要贖金，很明顯隻要命不要錢。或者說是那人胃口更大，想要更多的錢，或者是全部。”

“什麼胃口更大，不是活活餓死的嗎？”

霍小玉聽到嚴大人說這人死因居然是活活餓死，心中不禁生出感慨來，想那老天爺真是會使性子捉弄人。本是不愁吃喝的有錢人，最後竟然選了這麼個死法。

嚴麾見小玉眉頭緊皺，若有所思，開口勸慰道：“這輩子做了餓死鬼，下輩子想來更會珍惜好日子，行善積德。你倒不必過分唏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