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顏如玉不想嫁人，她一個人帶孩子過習慣了，一直都是自立自強的性子，來到這個陌生的地方，怎麼就能一下子把自己和孩子的未來托付給別人呢？

顏如玉輕輕的搖了搖頭，“嫂子，我怕了，男人那麼靠不住，倒不如我自己帶著孩子過來的靠譜。”

大雷娘輕聲嗬斥道：“你真是糊塗啊，你帶著顏玨是繼續在這裏住還是搬出去住呢？你婆婆不可能讓你安然住下去的。再說搬出去你們住在哪裏？你一個沒有依仗的寡婦，萬一被那些二流子欺負了去，光是別人的唾沫也能淹死個人。”

大雷娘看顏如玉有在認真聽她的意見，繼續勸說：“你婆婆這個人別的本事沒有，胡攪蠻纏倒是厲害，萬一她真的賴著讓淩千鈞娶你，你就帶著顏玨嫁過去，這樣你們娘倆也能有條活路。”

顏如玉心裏有些亂，不知道該怎麼辯駁，索性低下頭，大雷娘見了，歎了口氣，站起來說：“你好好琢磨琢磨，我先回去了。”

晚上睡覺的時候，顏玨把那兩扇用玉米秸編的門關起來之後，靠在顏如玉的懷裏，娘兩個誰都沒有睡意。

顏玨想到剛才大雷娘的話，低聲問：“媽媽，你要嫁給淩千鈞嗎？”

顏如玉沒想到女兒會這樣問，她跟前夫離婚的時候，女兒表現得很冷漠，對於爸爸的離開沒有一點留戀。

顏如玉非常自責，覺得是他們當父母的沒有做好，沒有讓孩子在一個正常的環境中成長。

她不知道女兒對於自己可能再嫁的事是怎麼想的，索性直接問了。

“阿玨，那你想不想媽媽再找個人嫁了呢？”

顏玨很認真的說：“媽媽，你一個人帶著我過得很艱難，果然有人真心對你好，能夠跟你好好過日子，你就嫁了吧，不要擔心我。而且現在顏家人還想賣了你，我們在這裏人生地不熟的，如果那個淩千鈞是個好人，能夠對你好，我不介意讓他當我繼父。”

顏如玉輕輕笑了笑，道：“阿玨，謝謝你能夠替媽媽考慮這麼多，媽媽跟你保證，不管媽媽再婚還是一個人帶著你，一定會讓你過上好日子的。”

顏玨往顏如玉的懷裏又湊了湊，母女倆在破舊的屋裏相互依偎。

天蒙蒙亮院子裏就有了動靜，顏如玉睜開眼睛，動了動身體，明顯比昨天好了很多，撐著胳膊坐起來，看到女兒還睡得四仰八叉。

飯屋的門被人突然從外麵被推開，接著傳來一個尖刻的聲音：“這都什麼時候了，啊？還睡覺呢，飯不用做嗎？衣服不用洗嗎？公分不用掙的嗎？”

顏玨被嚇得一個激靈，睜開眼睛躲在媽媽的懷裏，看到站在門口的老婦人，失望道：“媽媽，我以為昨天的事是做夢呢。”

顏如玉把顏玨抱在懷裏，輕輕的拍著她的背，小聲的安慰道：“別怕別怕，沒事的，媽媽在呢。”

看娘兩個依然在床上躺著，顏老太豎著眉毛就要開始罵，顏如玉冷笑道：“老太太，您要繼續罵人，待會我就去大隊部找人問問去，我身體都這樣了，還不能歇一歇？我是你們家的兒媳婦，可不是你們家的奴隸，你要把我當成你們家的奴隸看待，我就去問一下，這都建國二十多年了，封建殘餘勢力為什麼還沒有被消滅幹淨。”

顏老太指著顏如玉，氣得身哆嗦，不知道想到了什麼，轉身就出了院子。

早飯依舊是顏家兩個兒媳婦做的，做好之後，顏玨和昨晚一樣先拿了娘兩個的早飯，大概是今日要上工了，那窩頭熱的比昨天還多一些。

顏玨拿了四個，顏家大兒媳婦跟三兒媳婦看到了也沒有說什麼，現在顏如玉就是一個炸彈，她們娘兩個是光腳不怕穿鞋的，誰知道什麼時候就把這個家給炸了。

顏老太回來的時候已經不早了，急匆匆把早飯給分好吃了又出去了，其他人則隨著遠處哨聲響起去地裏幹活了。

顏如玉吃完早飯又躺回床上，她現在的身體還很虛弱，起個身都累得慌。

沒過多久，顏老太帶著一個人回來了。

飯屋小得很，顏老太後麵那個身材高大的人進來之後，屋裏就更狹窄了。

顏如玉撩起眼皮，才發現顏老太動作真夠麻利，這麼快就把淩千鈞帶來了，她有些驚訝， 不知道老太太是怎麼說動淩千鈞過來的，想來，不是威脅就是撒潑吧。

顏老太對淩千鈞說：“你跟顏玨娘好好聊一聊。”說完，看也不看顏如玉一眼，就出去了。

淩千鈞靜靜的站在低矮簡陋的房間裏，看著顏如玉慢慢坐起來，沒有抬頭看他，更沒有開口說話，而是先用手理了理頭上有些亂的頭發，又抻了抻衣角，輕輕拍了拍站在床邊的顏玦，這才抬起頭來，對他微笑著點了點頭。

淩千鈞有些奇怪，僅僅幾個簡單的動作，他卻覺得這個人身上有幾分莫名的氣質。

凝神看去，眼前這個婦人還是如他之前知道的那般受盡折磨，臉色蒼白，頭發淩亂，臉上還有一些皸裂，但是那雙眼睛，卻非常的明亮，目光清正，帶著溫柔。

淩千鈞覺得，有這樣一雙眼睛的人，不會輕易的放棄自己性命的。

但是昨天下午他又眼睜睜的看著這個女人從河岸上跳下去，沒有一絲掙紮。

與此同時，顏如玉也在暗中打量這個看起來一身正氣的男人，他穿著一條舊軍褲，上麵是一件白色的工字背心，腳上一雙已經褪色的解放鞋，劍眉下麵丹鳳眼微微眯著，鼻梁高挺，薄嘴唇緊緊抿著。

淩千鈞想到昨晚上顏老太走了之後，伯祖父跟自己說的那些話。

伯祖父說顏玨娘其實是個有些內慧之人，識字就不用說了，還懂一些醫理，淩驍有次拉肚子，小家夥拉的臉色蠟黃，奄奄一息，淩千鈞的兄嫂不管，還是顏家這個平日裏不怎麼說話顏玨娘從野外采了幾樣常見的藥材，讓自己給淩驍熬了之後，淩驍喝了兩次就好了。

伯祖父說，是顏家不知道珍惜，這麼好的女人平日裏除了欺壓還是欺壓，如果顏玨娘願意嫁過來，就娶了吧，最起碼顏玨娘知根知底的，人還善良，對淩驍總不會不好。

想到這裏，淩千鈞抿了抿唇，說：“我想跟你搭夥過日子，你要願意，咱們兩個帶著倆孩子，總能把日子過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