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到了,孩子的爸爸還是聯係不上嗎?”
低緩的哀樂聲中,一身黑衣的工作人員出言提醒。
神情呆滯的顧星瑤抬起紅腫的眼睛,看向花圈中躺著的女兒,小小的身體蒼白冰冷。
重複撥打的電話依舊顯示對方關機。
她木然地走上前,抬手輕輕撫摸著孩子的小臉。
“希希,咱們不等了好不好?”
即便見慣了生死,工作人員也不由動容。
“如果見不到最後一麵,孩子的父親也會抱憾終生的,不然再等等吧。”
抱憾終生?
顧星瑤忽然笑了起來。
“我女兒躺在手術室裏眼巴巴的等著他的骨髓來救命,他卻抱著白月光的女兒在遊樂場放煙花,你覺得他會後悔?”
眼淚滾落而下,砸在了孩子已經發僵的臉頰上。
顧星瑤慌忙的抬手擦淨。
她的希希這一世受盡了苦楚,絕不能帶著她的眼淚往生。
“燒吧,我們不等了。”
......
顧星瑤為女兒選了最漂亮的愛莎公主骨灰盒,親手描繪了花紋。
希希怕黑,她沒用殯儀館配送的黑布,脫了自己的外套包裹好。
初冬的風,刀子一樣割在身上。
顧星瑤感覺不到冷,麻木的叫了計程車,坐進了後排報了地址。
車子從僻靜的郊區很快駛入熱鬧的市中心。
繁華入目,她滿眼悲涼。
爸媽沒了,她的女兒也沒了,這個世上似乎再也沒有她可留戀的。
陡然炸開的煙花閃到了她的眼。
又酸又疼。
她下意識躲閃,卻看到了整條街上的液晶屏都在整齊劃一的播放著慶生視頻。
水晶城堡內,裝扮成迪士尼元素的宮殿。
穿著雪白公主裙的蘇若若帶著昂貴的鑽石皇冠,坐著南瓜車從紅毯駛來。
堂堂霍氏總裁滿眼寵愛的甘做車夫,弓著腰將她扶下車,牽著她走向不遠處等待著的蘇玉婉。
十層的訂製蛋糕被他們共同點燃,許願結束的瞬間,蘇若若開心的在他們的臉上各親了一下。
一家三口甜蜜的幸福感幾乎溢出屏幕。
“嘭!”
煙花再次燃起,絢爛在整片夜空。
司機不由感歎。
“真是同人不同命啊,能當這位霍總的女兒,真是幸福。”
顧星瑤猩紅的雙眼,死死抱著懷裏的骨灰盒,心如刀割。
“師傅,走小路吧。”
她沙啞著嗓音,幾近哀求。
司機怔住,想起接人的地點,頓覺失言。
熱鬧在這時太不合時宜。
“對不起啊,您節哀。”
說著立刻轉去了小路,避開了所有的主幹道。
雖然顛簸,卻再沒遇到一塊液晶屏。
一個小時後,車子停在錦江苑。
顧星瑤道了謝,抱著骨灰盒下了車,站在熾白的路燈中,望著生活了六年的家。
三樓的琴房裏,似乎還能響起女兒彈琴的聲音。
她練得很認真,即便是病了,身體虛弱的彈一會就出一身的汗,可她依舊在堅持。
“媽媽,如果希希能拿到國際比賽的大獎,爸爸是不是就會喜歡希希了?”
顧星瑤的鼻子一陣發酸,托著沉重的雙腿一路去了琴房。
她將骨灰盒小心的放在旁邊的凳子上,掀開琴蓋,緩緩閉上雙眼。
指尖落下,動人的音符回蕩在房間,撕扯著她痛苦的記憶和此刻的鮮血淋漓的心。
自從父母去世,她再沒有彈過琴。
那是她的心魔。
可現在,她想給希希一個人彈一場。
那首準備參賽的曲子,她彈了一遍又一遍,直到手指痙攣,再也使不上力。
枯坐一夜,第二天她憔悴的像鬼一樣飄下樓。
早上的陽光無比刺眼。
男人挺拔俊逸的身影逆著光從外麵走進來,黑色的風衣卷著寒氣,抖落在門口的玄關。
是霍長臨。
他終於出現了。
男人看都沒看她一眼,將風衣脫下掛好,聲音冰冷淡漠。
“希希還沒起嗎?”
顧星瑤諷刺的冷笑出聲。
她的女兒已經死了三天了,這個男人是在溫柔鄉裏玩爽了終於想起來還有另一個女兒在等他了嗎?
真是垃圾!
霍長臨明顯沒料到她會是這個態度,黑沉的眸子抬起,在看到顧星瑤的臉後,表情有片刻的凝滯,冷峭的眉也隨即皺了起來。
這女人又在搞什麼花招?
不裝乖改賣慘了?
他懶得去想。
“我推了晨會趕回來的,去叫希希起床,我送她去上鋼琴課。”
聽到鋼琴課,顧星瑤悲痛的幾乎搖搖欲墜。
希希每周三節鋼琴課,時間都是在上午九點。
工作日,希希從不敢跟霍長臨提,隻有周六才會怯生生問一句能不能送她,得到的永遠是拒絕。
後來她身體越來越差,從一周三節改為一周一節。
手術前的那次,霍長臨才終於答應送她。
小姑娘一晚上沒睡好,開心的換上了最漂亮的白裙子,霍長臨的助理開車把她接走。
顧星瑤以為,她會渡過一個美好的上午。
可九點半,鋼琴老師打電話過來。
等她趕到,她的希希已經昏死過去。
她這才知道,霍長臨爽約了,助理送到機構沒有上樓就走了。
霍長臨永遠也不會明白,希希不厭其煩的央求隻是因為其他人嘲笑她沒有爸爸。
她隻是想讓霍長臨出現一次,哪怕就一下。
可是他不僅缺席了她的鋼琴課。
在她絕望的躺在手術台上等待他救命的時候,他也沒有出現。
她的寶貝咽下最後一口氣的時候,該多傷心。
顧星瑤滿眼血絲的死死盯著霍長臨,聲音淬著濃濃的恨。
“不用了,以後永遠都不用了。”
“你什麼意思?”霍長臨明顯不耐。
他那天有事才沒有去,這女人還端子架子了?
“我沒有時間浪費,讓她下來。”
顧星瑤忍無可忍,歇斯底裏的吼了出來。
“她死了!希希已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