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戰場上心理防線崩盤,那軍人從此隻會潰敗,斷送軍旅生涯,告別軍營。
穆其信從來沒想過,那次看似平凡的任務,最終會讓自己與戰友萬劫不複。
他患上了輕度的創傷應激綜合征。
發病過後會得到一段時間的絕對平靜,穆其信的腦子會漫無邊際的放空,是精疲力竭後的抽離。
蕭隱清沒有多問什麼,隻是抱來幹淨的被褥在沙發上鋪好,雖然經此波折,離天亮已經沒多久,但她猜測穆其信不用著急回軍區,還是能睡上一段時間的。
穆其信躺在沙發上,臉上有些蒼白虛浮,雙眉緊皺。
蕭隱清想了想,還是放輕手腳,去廚房燒了一杯熱水,放到客廳茶幾上,做完這一切她退回房間,將門鎖上。
依靠著房間門時,蕭隱清終於鬆了口氣,沒有這口氣的支撐,她一時腿腳有些發軟,靠著房間門蹲了下來。
蕭隱清其實睡得很深,但夜半客廳的劇烈響動,將她從深眠中驚醒。
她一出房間門,就看見抱頭在地上打滾的穆其信,痛苦地低吼。
她嚇到來不及回想為什麼晚上才見到的穆其信會出現在自己的家裏,她滿心隻想衝上去救他。
真是奇怪,原來自己沒有想象裏那麼冷漠。
在平靜後,蕭隱清輕易回想起夜半之前發生了什麼事情,她深吸一口氣,試圖讓心跳平緩些,但事與願違。
她隻能任由心跳失速,站起來快步走回床邊。手機在床頭,躺下前蕭隱清拿起看了眼,有未讀消息,是瞿添珩。
她點開看,瞿添珩轉發了校內通知,內容是要求教職工在本周內返校,參加新學期的教職工大會。
最後一條,是問蕭隱清準備哪天出發,他可以去機場或者高鐵站接她。
蕭隱清職屬關大刑事法律研究所,瞿添珩則在關大物理學院,每個學院會在校大會召開之前,先行開一次院會,時間不一。
但刑事法律研究所有一位愛積極響應現任校長政策方針的所長,常是這邊第一個開院會,所以蕭隱清每學期都會提早回來。
要麼是瞿添珩忘記了這件事,但他的腦子實在不可能。
蕭隱清簡單回複了個“我已經在關山”。
退出跟瞿添珩聊天界麵時,瞥到還有未讀消息,是隨蔓蔓,物理學院的輔導員。
隨蔓蔓也在問蕭隱清準備什麼時候回校,說是跟瞿添珩決定一起去接蕭隱清。
就算是一個人的時候,蕭隱清也不喜歡露出聲色,她看著屏幕半天,最終回複了一個“謝謝,不用了。”
刑研所的工作群消息提示有人@過蕭隱清,她點開看,是同事們在恭喜她上刊新一期的《政法論壇》,進入“一類核心期刊十二篇俱樂部”。
刑研所裏,向各位大牛看齊,取學術大牛論文的平均數,戲稱以十二篇一類核心論文為基準,過線就能踏入“俱樂部”,有這個學術水準的新人寥寥無幾。
開院會的時間是明天一早,上刊消息來得很及時,繼續為本科生開設刑法課的同時,這學期帶研究生的想法,也許不會被駁斥了。
這總算是個能安慰蕭隱清的消息,讓她將今晚的不安暫時都拋之腦後。
八點半蕭隱清出門的時候,穆其信仍然睡意沉沉,蕭隱清替他拉了拉快掉到地上的被子,輕悄悄的推門離去。
電梯裏正好遇到同在刑研所的習悅,她住樓上,會負責開設本科生的刑法方向選修課。
習悅一見蕭隱清,倦容一掃而光,立馬樂開了,“誒,你也起晚了!”
蕭隱清也笑笑,“昨晚睡得不大好。”
習悅見電梯裏沒別人,湊近了蕭隱清,神神秘秘說道:“南珍從法學院調來刑研所了。”
關大側重刑法研究,刑研所之所以不同於法學院,除了門類要求,就是學術水準要求,刑研所第一階梯的教授們隻負責帶博士生或研究生。
隻有新教授,譬如蕭隱清這一類,會被分派去為法學院的本科生開設刑法類核心課或選修課,因為刑研所即使是年輕教授,學術水平也會比法學院要高出半截。
所以會有刑研所去法學院上課,但絕不會有法學院能輕易進刑研所的說法。
南珍跟蕭隱清是同一年進的關大,一直在開設選修課,突然調來刑研所可能不會那麼簡單。
電梯門打開了,習悅先走出去,壓低了聲囑咐:“你過會當心一點,我看南珍來者不善。”
習悅伸手過來,想挽蕭隱清的手臂,卻突然發現她手掌纏了幾圈紗布,驚呼出聲:“哎呀!你手怎麼了?”
蕭隱清抬起手,傷口處有滲出一點幹涸的血跡,紗布包紮得很利落幹淨,鬆緊正好。
她隔著這層紗布,輕輕撫了撫傷口處,“被玻璃劃傷了。”
走到半路時,蕭隱清還是掏出手機點開與穆其信的對話界麵,“我去開會了,冰箱裏有我昨天買的麵包牛奶。”
昨晚沒有給手機充電,此刻電池容量處已經變成一絲紅色,蕭隱清鎖屏將手機放回包裏。
事實證明,喜歡跟人打交道的習悅,對於風向的變動確實要比蕭隱清更為敏感。
院會上,趙所簡單開了個頭,就率先介紹坐在下首的南珍。
“刑研所本學期吸納了新鮮血液,也是大家的老熟人,小南老師從本學期開始,就要與我們共事了,希望能為我們刑研所再創輝煌!”
掌聲隨著趙所話音落下,逐漸響起,南珍笑著站起來,朝刑研所的各位低了低頭,“希望各位前輩同仁將來多指教。”
南珍很漂亮的,很大氣的長相,笑起來時格外大方,看起來很有親和力。
但習悅可不吃這一套,她朝蕭隱清使了個眼色,一副看穿南珍皮囊底下本性的樣子,就差直接翻個白眼了。
蕭隱清笑笑,抬頭正好對上南珍的視線,她向南珍點了點頭。
“還要恭喜我們的蕭老師。”趙所看向蕭隱清,誇讚道:“年輕一輩裏大家都要向蕭老師看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