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著行李來到姐姐溫以柔家時,她有些難以啟齒。
她從雲棲灣出來,什麼都沒帶,身上隻有兩百的現金。
結婚的三年,她在一次次爭吵中患上了嚴重的抑鬱症,不敢出去見人,就在別墅內每天專研廚藝,燙到滿手是血泡都沒關係,她還愛裴寂,想挽回岌岌可危的感情。
可飯菜涼了那麼多次,他從未吃過。
溫以柔不是她的親姐,兩人當年結伴從村裏跑出來,溫以柔很快就被一戶人家收養,現在結了婚,跟伴侶住在七十平的房子裏,日子平淡溫馨。
後來溫瓷遇上了裴寂,在她快餓死的時候丟給她一個饅頭,她就恬不知恥的纏上去了,跟他一起輾轉打工掙錢。
溫瓷渾身還在往下滴著水,她輕輕抹了一把臉,按了門鈴。
溫以柔穿著睡衣開門的時候,有些驚訝,臥室內傳來她老公不耐煩的聲音,“誰啊?”
溫以柔把她拉進去,連忙去洗手間拿了一塊幹淨的毛巾。
“小瓷,你怎麼大半夜的過來了?還渾身都是水,你跟裴寂吵架了?”
“姐,我能在這裏住一晚上麼?”
“可以,這裏還有一個臥室,就是很小,你別嫌棄。”
溫以柔塞給她一件新的睡衣,又去麻利的鋪床。
洗手間裏很狹窄,隻能容納兩個人,但幹濕分離,角落裏覆蓋著常年沒洗掉的褐色水垢。
她快速洗了一個澡,沒好意思在這個時間點吹頭發,直接進了臥室。
臥室確實很小,除了一張一米五的床,就隻有半米寬的桌子。
她聽到主臥傳來姐夫的聲音。
“誰啊。”
“小瓷,應該是跟裴寂吵架了。”
“人家是豪門太太,來我們這裏做什麼,你不知道裴寂是什麼人麼?我在裴氏底層打工三年都沒能見到人家一麵。”
“好了,小瓷是我妹妹。”
竊竊私語的聲音停下。
溫瓷擦了擦頭發,她的發絲黑又亮,被毛巾卷著,露出一截在滴水的發尾。
她把發尾包了進去,就這樣躺在床上。
早上七點,外麵就傳來鍋碗瓢盆的聲音。
頭發經過一夜,已經自然幹了,但她頭疼,強撐著走出去。
桌上擺著五個小菜,姐夫陳佑站在飯桌前擺餐盤,看到她來,熱情招呼,“小瓷,快過來坐,我大早上去買的魚,讓你姐燉了魚湯。”
她們都是上班族,平時也就幾片麵包解決早餐,是因為溫瓷在,才大張旗鼓的做了這麼多菜。
溫以柔把三碗飯端過來,衝她笑了笑,“吃吧。”
溫瓷的皮膚白到發光,她十二歲死皮賴臉跟在裴寂身邊後,其實他從未虧待她。
情竇初開的年紀,以為那是愛情,沒想到他隻是把他當妹妹看待。
她垂下睫毛,因為頭疼,臉色有些難看。
陳佑熱情的將排骨推了推,“你姐五點就起床做飯了,小瓷啊,你知道我在裴氏上班麼?我那個上司天天溜須拍馬,昨天把部門的一個小姑娘都罵哭了,聽說這人是走關係進去的,給我降薪兩次了,你那裏能不能去跟裴寂說說。”
溫以柔瞪了他一眼,陳佑卻笑笑。
她連忙給溫瓷盛了一碗魚湯,“你臉色有些難看,昨晚又淋了雨,喝點兒湯暖暖,別聽你姐夫的。”
溫瓷抬眸,臉色蒼白中帶著一抹病態的紅暈,“姐夫,不好意思,我跟裴寂離婚了。”
這句話一出來,餐桌上沉默了幾秒。
陳佑臉上的驚訝一閃而過,然後問,“那他豈不是一半的身家都給你了?小瓷,雖然他當年供你上了最好的大學,但我記得你好像畢業就嫁給他了吧,沒有上過班,肯定不會理財,我怕你揣著這麼多錢,被人騙。”
“陳佑!”
溫以柔嗬斥了一聲。
陳佑不說話了,夾了一筷子菜吃。
溫以柔跟溫瓷從小就認識,兩人當年結伴跑來帝都這個大城市,就像是兩滴雨水融進偌大的海裏,生存都是問題,她被人收養,溫瓷卻跟裴寂輾轉打工,索性裴寂對他還不錯,累著自己也送她上學。
她深吸一口氣,“自己的錢就好好放著,你要是想買房,我讓你姐夫給你參考,他有朋友是做......”
“我淨身出戶。”
溫瓷說完這句,沒有喝魚湯,“他沒有給我錢。”
陳佑臉色一沉,將排骨拽回來,自己吃了一大半後,起身,跟溫以柔叮囑了一句,“忘了說,過幾天媽要帶你去檢查身體,把客房收拾出來,得先緊著自家人住。”
溫以柔沒說話,客廳的門打開又關上,陳佑走了。
滿桌的飯菜好像瞬間失去了香味兒。
“姐,不好意思,讓你為難了。”
溫以柔眼眶發紅,歎了口氣,“我不為難,你們怎麼變成這樣了?我記得他以前對你很好,那時候你瞞著她偷偷打工,被他罵了一頓,他一天五份工,負擔你們兩人的學費,還有各種獎學金,全是花在你身上,你記不記得有一年你出了車禍,差點兒被撞成傻子,那一年他不眠不休的給人翻譯掙錢,怎麼現在有錢了卻......”
溫瓷的喉嚨有些痛,咽口水都困難。
就是因為曾經的生活貧瘠卻美好,所以她才攥著這蜘蛛絲一樣細的牽絆,小心翼翼的又攥了七年,遍體鱗傷了才說服自己放手。
“姐,我下午就出去找工作。”
“小瓷,你要是想哭就哭吧。”
她哭不出來,結婚這三年,眼淚早就流幹了。
她吃了飯,承擔洗碗的任務,溫以柔看到她這雙漂亮修長的手染了油漬,都有些不忍心。
“你這手哪裏是用來做家務的,裴寂以前再窮,都舍不得讓你做這些。”
溫瓷頓住,密密麻麻的疼痛瞬間湧上來,壓得她喘不過氣。
溫以柔還要上班,匆忙離開。
她一個人在這裏待到中午,才拿起證件,去了民政局。
可是一直到中午一點,裴寂都沒來。
她拿出手機,給他打了一個電話。
就像以前那樣,他沒接。
她隻能打給程淮。
“程助理,裴寂人呢?”
“太太,總裁出差了,可能要三天後回去。”
這三年,她隻能從程淮這裏才能知曉他的行程。
她坐在椅子上,隻覺得頭暈眼花,難受的將手肘撐在膝蓋上,“你能把他近期的行程表給我麼?我看看他什麼時候有空。”
程淮有些為難的看著坐在椅子上的男人,男人周身的氣息很冷,拒人於千裏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