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寒樓和薑玉箏那雙漆黑的杏眼對上,心不受控製的一顫。
根本不給沈寒樓心軟的機會,葉湘湘上前一步說道:“沈世子如果實在不舍得世子妃吃苦,那就放我離開,我們就當沒有認識過。看在你我之前的情分上,我也不會去官府告狀。我隻是不能和一個想要害我性命還不知悔改的人共處一個屋簷下。”
“玉箏,就勞煩你走一趟了。”最終,沈寒樓低聲說道。
薑玉箏的心像是被浸泡到了冰冷的湖水裏。
很好,她已經感覺不到心痛了。
“好。”朱唇勾起了一抹輕笑,薑玉箏輕輕應了一聲就轉身離開。
這是她答應沈寒樓的第九十九件事。
等做完這件事之後,她就會離開沈國公府。
從此以後,不管是沈寒樓還是沈知墨和沈姣姣,都跟她再無半分關係。
沈寒樓看著薑玉箏離去的背影,內心驀然湧現出了一種前所未有的空落感。
這種感覺就像是有什麼很重要的東西要徹底脫離他的掌控。
玉箏會離開他?
這個念頭閃過腦海,沈寒樓自己都覺得荒謬。
他與玉箏一見鐘情,經曆了種種磨難才在一起。
她為了他什麼都願意做,他們之間還有一雙可愛乖巧的兒女,她的肚子裏還懷著他們的第三個孩子。
她絕對不會離開他的。
這麼想著,沈寒樓便克製住了要去追薑玉箏的衝動,扭頭看向了葉湘湘:“等玉箏替你求了平安符回來,你便不生氣了吧。”
“我哪有那麼小氣。”葉湘湘輕哼了一聲,“我隻是想讓薑玉箏明白害人之心不可有,她因為嫉妒我和你關係好就想置我於死地,我不和她計較的話。那以後若是她吃別人的醋去害別人,別人會輕易放過她麼?”
“隻是現在讓她適當的吃點苦頭,給她點教訓,是希望她以後不要再犯這樣的錯誤。我可都是為了你的世子妃好。”
“是我誤會你了,抱歉,湘湘。”沈寒樓神色歉疚。
他方才確實是覺得葉湘湘有些咄咄逼人,但現在他隻覺得葉湘湘說的很有道理。
這是玉箏第一次起了害人之心,及時為她糾正過來,確實是對她有益。
這麼想著,沈寒樓方才心中湧現出的異樣空落感瞬間就消失了。
次日清晨,千靈寺的山腳下。
今日是上香吉日,有不少香客一大早就到了山腳下。
許多異樣的目光落在了那個穿著白色長裙,挺著大肚子的女子身上。
隻見女子正在三步一叩首,往山上而去。
“這是誰家的夫人?他家裏人怎麼會願意讓她挺著大肚子來這跪拜?”
“這麼大的肚子看上去最少也七八個月了吧?這樣三步一叩首上山,也不怕肚子裏的孩子有什麼閃失?”
“可憐見的,她應該是遇到了天大的難事吧?......”
不斷有人對著薑玉箏指指點點。
薑玉箏仿若未聞,依舊是三步一叩首,沒有半分的偷懶倦怠。
翠竹紅著眼睛跟在薑玉箏的身後,也隨著她三步一叩首,心中不斷祈禱著世子妃和她腹中的孩子都安好無事。
在她們的身後還跟著兩名嬤嬤。
“世子妃,世子讓老奴們來是為了照顧您,若是您身體不舒服要提前說。”其中一名嬤嬤說道。
翠竹原本以為世子身體不舒服就可以結束跪拜,神色一亮,但還不等她開口說話,那名嬤嬤便繼續說道:“身體不舒服就休息一會兒再繼續沒關係的。反正時間還多著呢。”
一陣氣結,翠竹向前麵的薑玉箏說道:“世子妃,別理那個老虔婆的。若是您身體不舒服就馬上喊停,我們回府去!”
薑玉箏依舊像是沒有聽到翠竹的話,抬眸看著前方的台階。
從千靈山的山腳到山頂,有九百九十九個階梯。
她今日三步一叩首上山,有三件事所求。
“一求菩薩保佑我腹中的胎兒,平安落地,一生喜樂康健。”
“二求菩薩保佑我此生眼清目明,不再被世間虛假蒙騙。”
“三求菩薩保佑我順利斬斷孽緣,與沈寒樓和離,他日縱使黃泉路上相逢,也隻作陌路人。”
在心中一直默默的念著,薑玉箏神色虔誠,雙手合十,誠心跪拜。
此時,沈國公府。
沈寒樓坐在書房裏,正在把玩著一個鴛鴦玉佩。
葉湘湘正在教沈知墨畫畫,抬眸就看到了沈寒樓手裏的玉佩。
她略懂一些玉石,一眼就看出了玉佩價值不菲。
“這玉佩是羊脂玉的吧?怎麼之前沒有見你佩戴過?”
“這是我送給玉箏的,不是我的。”沈寒樓隨口說了一句,看著手中的玉佩,眼神微沉。
他今日一早就去了薑玉箏的房中,原本是想叮囑她今日要小心一些,照顧好自己和肚子裏的孩子。
結果撲了個空,院子裏的下人說世子妃已經先行一步前往千靈山。
他還在桌子上看到了他送給薑玉箏的定情信物,也就是這枚鴛鴦玉佩。
平時薑玉箏很寶貴這枚鴛鴦玉佩,從不離身。
可今日她卻沒有帶著鴛鴦玉佩出去。
不知為何,沈寒樓的內心又湧現出了熟悉的不安。
“我能看看嗎?”葉湘湘起身,走到了沈寒樓的麵前。
沈寒樓猶豫了一下,他記得薑玉箏很寶貴這枚玉佩,平時根本不給別人碰。
但葉湘湘像是看不到他的糾結,直接伸手把玉佩搶了過來:“你和薑玉箏的感情這麼好,我想沾沾你們的喜氣,以後也能和我喜歡的人在一起。”
說到最後的時候,她深深的看了一眼沈寒樓。
這充滿炙熱暗示的一眼,讓沈寒樓的心微微一顫。
“那你想怎麼沾喜氣?”
葉湘湘直接把玉佩懸掛到了自己的腰間,笑著說道:“這枚玉佩借我戴幾天吧,薑玉箏應該會同意的,她不是一向賢德大度嗎?”
“玉箏確實不會因為這種小事計較,那就借你戴幾天。”沈寒樓寵溺的看著葉湘湘,絲毫沒有注意到葉湘湘眼底一閃而過的陰翳。
朝暮輪轉,到了黃昏的時候,原本晴朗的天空忽然變了。
烏雲壓頂,一陣雷神滾滾之後,大雨傾盆落下。
站在房間前的廊下,沈寒樓聽著天邊不時傳來的悶雷聲,向屋內的兩個孩子說道:“墨兒,姣姣,你們娘親怕打雷,我去尋尋她。”
“爹爹,你不是說要幫湘湘一起給我們做炸雞漢堡吃嗎?”沈姣姣立刻從屋裏跑出來,拉住了沈寒樓。
“娘親都多大人了還怕打雷?我看她就是想博得爹爹的注意才故意扮柔弱的吧。”沈知墨充滿嫌棄的聲音從屋裏傳出來,他之前聽葉湘湘說過有一類被稱為白蓮花的女子,最是擅長裝柔扮弱的來吸引男子的注意。
他真的是打心眼的瞧不起這類的女子。
可他的親生母親偏偏就是這類女子。
“墨兒!你怎麼能這麼說你娘親?”沈寒冷的語氣一下就冷沉下來。
屋內,沈知墨撇了撇嘴,沒有再說話。
但他轉眼就看到原本正坐在桌前的葉湘湘忽然兩眼一翻暈了過去,頓時大驚失色:“湘湘,你怎麼了?!”
聽到沈知墨驚慌失措的喊聲,沈寒樓也顧不上其他的了,立刻轉身跑到了屋裏去。
*
直到夜色完全降臨,薑玉箏才回到沈國公府。
渾身上下都被雨水澆透了,薑玉箏由兩名嬤嬤攙扶著進了府中。
“先帶我去月華院。”薑玉箏啞聲說道,手裏緊緊攥著一個紅色的平安符。
“世子妃......”翠竹的眼睛早就哭腫了。
她今日是親眼看著世子妃三步一叩爬到千靈山的山頂的。
期間,世子妃有幾次差點暈過去。
若不是世子妃提前帶了提神養氣的藥丸服下,根本堅持不到上山頂。
在兩名嬤嬤的攙扶下,薑玉箏強撐著到了月華院的寢居內。
隻見葉湘湘合衣躺在軟塌上,沈知墨和沈姣姣兩個小人兒正蹲在軟塌前,一個幫她捶肩膀,一個幫她捏腿。
看到薑玉箏進來了,兩個小人兒都假裝看不見。
看著眼前的這一幕,薑玉箏的心不受控製的抽搐了一下。
心痛之餘,她更是覺得可笑。
想想她從前想鍛煉沈知墨和沈姣姣的動手能力,吩咐他們做一點點力所能及的小事,兄妹倆人就各種推辭。
她若是逼得緊了,他們還會哭鬧。
現在在葉湘湘麵前,倒是一個個的願意當牛做馬了。
坐在一旁的沈寒樓看到薑玉箏進來,立馬起身迎了上去:“玉箏,你回來了,怎麼不先去換身衣服再過來。”
此時,薑玉箏的目光被葉湘湘腰間懸掛的鴛鴦玉佩所吸引了,沒有馬上回應沈寒樓。
沈寒樓注意到了薑玉箏的目光,連忙說道:“湘湘說想要沾沾我們的喜氣,以後好找一個和她情同意和的如意郎君,所以就借你的玉佩戴戴,你應該沒有意見的吧。”
“沒關係。”薑玉箏開口,聲音沙啞的厲害,“不過是個玉佩罷了,直接送給葉姑娘吧。”
沈寒樓直接愣住:“你是什麼意思?”
鴛鴦玉佩可是他們之間的定親信物,她說送人就送人?
問過他同意不同意了嗎?
“世子妃,我隻是借幾天戴戴又不給你,你何必在這賭氣呢?”葉湘湘躺在軟塌上沒有動,似笑非笑的看著薑玉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