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混得不錯
程章序挑完許姝就沒動靜了,晉康不敢相信他這麼明目張膽,連多挑兩個人掩飾一下動機都沒有。
不到兩分鐘,晉康和另一個線長挑完,程章序坦然接受了剩下幾個人。三位線長各自把人帶到自己的地盤分配工位。
今天格外慢半拍的許姝這才發現不對勁兒,他們似乎把她當成了新招進來的員工。她想開口解釋,大家已經散開,最開始說話的秦衛已經不知道去哪兒了,她左右看看,隻得先跟上程章序。
她跟在最末尾,看著程章序將前麵的四個人一個一個安排好崗位以及教他們的師傅,最後走到流水線的尾巴,隻剩下她一個人。
程章序轉回身,居高臨下,漆黑的眼眸凝著她,頭頂如白晝的燈都照不進這雙眸子的深處。
這個時候,先開口的那一個麵臨著選擇——第一句話應該說什麼?老熟人見麵,應該自然的打招呼,還是裝陌生人,直奔主題。
程章序沒有先開口的意思,目光投向前麵的流水線,頗有種思考把她安排在哪裏合適的意思。
許姝硬著頭皮跟他說:“抱歉,我搞錯了情況,我不是新進來的員工。”
程章序似乎沒有太驚訝,往後靠在一個平台上麵,閑懶的抱著臂,沒有情緒的看著她:“那你是來幹什麼的?”
許姝的睫毛不自然的眨動兩下,看著距離最近的一麵牆,“你們車間要畫牆繪,我和邊主任約了見麵,過來看現場。”
程章序問:“牆繪?”
畢竟不算是個大眾職業,很多人乍一聽這兩個字,無法一時分辨出是幹什麼的。
許姝解釋:“就是在牆上畫畫。”
程章序順著她的視線看了眼牆,沒再問了,語氣變得不耐:“不早說,我這兒沒分夠人。”他看向右邊,稍遠些的地方,晉康官威大,正叫五個新員工排排站開會,“他們都分了五個人。”
除去許姝,新員工的數量本就是單數,肯定會有線長分到四個人,不一定是程章序。所以他埋怨的應該是明明先選的人,最後還沒分夠。
許姝無話可說,隻能再說一句:“抱歉。”
程章序沒搭腔,對話就這麼陷入尷尬,但許姝也看出來了,他沒有和她相認的意思。
“章序!”一道聲音打破別扭的氣氛,是剛才送她進來的方澤。
“對不起,對不起,是我沒聽清意思。”方澤先跟許姝道歉,又看向程章序解釋,“邊主任剛才打電話讓我接她,今天不是正好有一批新員工入職嘛,我以為是跟之前安排進來的新人一樣,就送到門口讓她自己進來報道。”
“剛才主任給我打電話,問人怎麼還沒到,我才知道搞錯了,原來是讓我送到辦公室去。”
程章序與他熟絡,悶笑了聲:“她剛跟我說了。”
“嗯,那我就先帶她過去了,邊主任還等著呢。”方澤衝程章序說完,朝前帶路,指著對麵的方向,“邊主任辦公室就在車間的另一邊,跟我來吧。”
許姝跟上方澤的步伐,程章序卻在這個時候在她背後說了一句:“混得不錯。”
許姝頓住腳步,這句總歸不是跟她裝不認識了。雖然她無法視為誇讚,可聽到了,也停下腳步了,不回應似乎很不禮貌。
轉回身的短暫時間裏,她想了又想,最後隻說出一句:“你也……混得不錯。”
“……”
程章序忽然牽起唇角短促笑了下。
邊主任的辦公室在車間的西南角方向。
邊主任看見方澤,先說了他幾句:“方澤,長能耐了,不在我手下幹了,就馬虎了是吧,安排你接個人也敷衍我?”
“沒有,沒有,主任,是我理解錯了。”方澤連忙說。
邊主任笑了聲,擺擺手:“去去去。”
由於是邊弘文的親叔叔,相當於自己人,邊主任跟許姝說話完全就是長輩麵對小輩的模樣。許姝因為突然和程章序重逢而緊繃的神經慢慢放鬆下來。
“弘文跟我說了,你是團隊裏最厲害的,後麵是由你負責這裏。他估計還得一會兒才能來,這樣,我叫個人帶你在車間轉轉,大致介紹一下。等弘文來了,也就到下班時間了,咱們直接去吃晚飯。”
邊主任說完,拿出手機打電話,接通後,說:“章序,你過來一下。”
許姝的背不自覺繃直。
大概過了三四分鐘,辦公室門被敲響,程章序推門進來,不動聲色看了許姝一眼:“主任。”
邊主任點點頭,跟他介紹:“這個是給咱車間牆繪的許姝,你帶她在車間轉轉,講講咱公司的基本情況,這關乎到她後續的設計圖。”
“好。”
許姝沒想到和程章序這麼快再次見麵,卻也不好說什麼,隻能道了謝,跟他一起出門。
她無法想象要跟他單獨在這個偌大的車間轉一圈,待走出一段距離,她主動開口:“你可以去忙,我自己轉一下就好。”
程章序垂眼看她:“你確定?”
許姝點頭。
他沒有再堅持,連客套都懶得,徑直離開。
許姝下意識想拿手機,摸了摸口袋才想起手機鎖在儲物櫃裏了。
之前聽邊弘文說過,大概是六個車間的最後麵一堵牆都要做成文化牆,體現企業文化風貌等內容。今天看現場,回去盡快做出設計圖,通過後就可以開始了。
她一邊走一邊觀察,在腦海中設想一些繪畫過程中可能出現的問題。走著走著,一不小心轉到了程章序負責的流水線附近,再一次看到了他。
他正站在流水線的中段位置,旁邊站著個年紀很小的姑娘,看起來不滿二十歲。小姑娘一邊跟他說話,一邊亮晶晶的看著他。
從很久以前就是這樣,無論程章序走到哪裏,總是會有很多女孩子被他吸引。
程章序垂頭檢查著一台儀器,似乎聽到什麼有趣的事情,抬眸看了小姑娘一眼,她的雙頰刹那間便紅了。
許姝在他身上看到幾分從前的影子。
距離最後一次見麵,已經過去八年,原本以為記憶會像一張張舊照片,會泛黃模糊,最後風化成粉末。但似乎並非如此,它隻是落了一層灰,一陣風吹過,所有的一切清晰可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