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要的是她服軟

程章序的聲音猝不及防響在晉康身後：“繼續說，我怎麼？”

晉康神色忽變，氣勢猛地低下去，往旁邊閃了一步，沒再開口。

程章序懶得跟他廢話，睨著他：“還不滾。”

晉康轉頭就走，又被他叫住：“東西留下。”

指的是他手裏的棉棒藥膏，晉康看著程章序攤開的手掌，有點咬牙切齒，卻還是放進他手心，去車棚下找到電動車，頭也不回的走了。

程章序的目光落回許姝臉上，他也受了點傷，顴骨的位置有一小塊淤青。

他的五官與高中時比起來，並沒有太大變化，卻呈現出兩種全然不同的感覺，有股狠勁兒，又讓人覺得邪氣。

許姝收回思緒，覺得關於晉康的事情還是應該說一說：“程線長，你不要把無辜的人牽扯進來。”

程章序毫無波動的反問：“誰無辜？”

“晉線長，他下午隻是好心幫我搬東西。”

程章序略微嘲諷：“不要把他牽扯進哪兒？”

許姝：“……咱倆的私怨。”

“私怨？”程章序麵上浮現出不知名的調侃，“我們之間有什麼私怨？”

許姝被噎得說不出話，聽他接著說：“我們好像不熟吧，你一口一個您，以禮相待，咱倆能有什麼私怨。”

他這種態度，許姝不知道應該怎麼跟他交流。程章序又拖著腔說：“你倒是熱心，因為他幫了你，就堵我要說法。”

再聊下去完全沒必要，許姝握緊帆布包的帶子，向他伸出手：“你把東西還我。”

程章序順著她的目光落在自己手中的棉棒和藥膏上：“禮貌呢，怎麼不叫您了？”下一秒，直接裝進褲子口袋，雙臂微微張開，似笑非笑的挑釁，“自己拿。”

許姝：“……”

許姝回到車上，剛發動車子，薑今矜打來電話：“程章序今天有沒有找你麻煩？”

車裏沒開燈，許姝坐在黑暗裏，一手握著方向盤，半響，說：“他無賴。”

“啊？”

連她都不敢相信這這個詞語會用來形容程章序，但確實如此。

他真的，太無賴了。

——

秦衛聽說了打架的事兒，去敲程章序的宿舍門。程章序正對著鏡子朝臉上抹藥膏，動作一點都不細致。

“你少擠點兒，就那麼點傷，直接用了半管。”

程章序放下棉簽，將藥膏擰好，秦衛很有興致的問：“聽說是為了那個叫許姝的？不就是小晉幫她搬了個東西，不至於這麼宣示主權吧。”

程章序開了一罐啤酒，仰頭喝了半罐，才說：“今天線上出了點問題，耽擱了兩三個小時，手機放在茶水間，一直到結束我都沒發現手機不見了。”

秦衛坐直身體：“然後？”

程章序是在樓梯上碰到許姝才猛地想起手機落在了茶水間，當時他沒多想，雖然許姝似乎誤會他裝沒看見消息。

快下班的時候，他給門衛室打了個電話，通知明天讓貨車進來。門衛是個膽小的，不確定聽誰的，實話實說有人通知過不讓車進。

秦衛：“你的意思是……”

“邊主任不可能為難自己外甥的生意，也不可能是你通知的。”

秦衛：“當然不是我。”

程章序的麵色冷下去：“我去查了茶水間的監控，那個時間隻有晉康一個人進去過，他應該是看到了彈窗上的內容。”

秦衛一拍大腿：“雖然知道這小子一直對你不服氣，可沒想到這麼陰。”

程章序是三個月前入職的，進來就在邊主任的安排下當上了線長。沒人知道他的具體底細，說他關係硬吧，卻隻是安排他當了個小線長，說他關係一般吧，邊主任又格外關照他。

晉康在流水線幹了三年，又是送禮又是拍馬屁才升職，從程章序進車間第一天起，他就看不慣他。

“那你給許姝說了沒，讓她以後離晉康遠一點。”

程章序看了眼他：“我跟她又不熟。”

“不熟你為人家打架？”

程章序打開手機，在微信裏找到設置，尋找阻止彈窗顯示內容的地方：“不是為她，是為這個事兒。”

秦衛坐在桌子對麵，看了他一會兒，忽然說：“你來這兒三個月了吧？我還沒見過你這樣，對人家有意思就有意思唄，都是大老爺們，怎麼還扭捏上了。”

程章序設置完了，把手機丟到一邊，抬眼，有些不耐煩：“說沒有就沒有。”

“吃火鍋的時候，你為什麼搶人家姑娘的菜？還搶了三次。”

“……”

秦衛站起來，拍拍他的肩膀，自顧自的說：“好好好，別說了，我都懂。”

第二天，許姝比老劉早半個小時到達工業園區大門口，門衛似乎在門衛室跟人聊天，沒有出來。

她打算進去找一趟秦衛，讓他幫忙疏通。

這時，門衛室的門開了。

程章序走出來，掃了眼她，站在門口和跟出來的門衛繼續說話。看模樣是在閑聊，兩人的姿態都很放鬆，門衛的爽朗笑聲傳過來。

程章序大早上來找門衛，許姝也不願多想，但總覺得他是故意的。

尤其是，當程章序第二次看向她，視線不再移開，臉上的笑分明是在跟她較勁兒，似乎在說：想進去，過來求我。

許姝不打算主動開口，越過他走出幾步，程章序叫住她：“該不會要去找秦衛吧。”

許姝停下腳步，他走到她麵前，雙手插在衣服口袋，微歪著頭看她：“想跟我的上級告狀？”

許姝說：“我是想盡快解決問題，否則沒辦法開展工作。”

她知道程章序的意思，不過一口陳舊的氣性堵在他心口，要的是她服軟。隻是經過昨天的事情，她不知道還能怎麼跟程章序溝通。

不過程章序的話倒是提醒她了，他肯定不想把這麼點小事傳到秦衛耳朵裏。

這時，貨車到了，老劉開門下車，喊著問她：“怎麼樣許小姐，能進不？”

許姝看向程章序，等他回答，見他不打算說話，她說：“我還是去找秦……”

程章序的金口終於開了：“孫叔，讓車進去吧。”

門衛在旁邊一直豎著耳朵，聽到這話，立即應著“好嘞好嘞”，又問：“奔馳呢？”

指的是許姝的車，不等程章序說話，許姝先開口：“那台不需要進，停在門外的車位上就行。”

程章序側頭看了眼那台價值六十萬的奔馳，忽然說：“幹你們這行夠掙錢的。”

老劉已經將車開了過來，叫許姝隨車一起進去。車子的轟鳴聲中，許姝不知道如何回應這句話，索性當沒聽到，打開副駕駛門坐了進去。

貨車駛入園區，沒多久，程章序騎著電動車跟上來，一手握把，一手夾煙，慢悠悠跟在副駕駛外麵的路上。

許姝一扭頭就能看見，風把他的發絲往後吹，目不斜視看著前方，側臉立體有型。

到了D-5，許姝正想和老劉一起搬東西，秦衛正好下了樓，立馬招呼了幾個人下來幫忙抬東西。

“你一個女孩子就別動手了，叫他們幹。”秦衛笑道。他長得高大，第一印象是個糙漢暴脾氣，實際上笑起來很有感染力，一口白牙，是個親切的大哥。

許姝跟他道謝，拿出手機：“秦主管，我能加你個微信嗎？我沒有在這個工作環境久留過，以後有什麼事情好及時請教你。”

秦衛餘光看見程章序停完車上了樓，摸摸口袋：“哎呀，我手機忘帶了，待會兒等你上樓，咱倆加。”

許姝沒做他想：“好。”

等東西全部卸車，許姝上樓後，愣是一上午都沒看見秦衛。

她蹲在地上，沿著牆邊鋪保護膜，一個姑娘湊上來，饒有興致的問：“鋪這個有什麼用？”

許姝記得她，是第一次來的時候，纏著程章序說話的那個姑娘。

許姝簡單解釋：“這個是為了防止顏料滴在地麵上。”

“啊，懂了懂了。”姑娘看著一旁堆放的各種工具，“這麼多東西，像要裝修一樣，工作一天很累吧？你們這行收入怎麼樣？”

許姝還沒想好怎麼回答，她察覺到不妥，俏皮的衝她伸出手：“我就是好奇，對了，我叫周可顏，你呢？”

許姝從衣服上擦擦手，握住她的：“我叫許姝。”

“就你一個人畫嗎？”

“我同事過幾天才能來。”

“那我中午帶你去吃飯吧？商業街上有一家特別好吃的牛肉麵。”

昨天親眼見到下班後的場景，許姝意識到一到飯點不論是食堂還是商業街一定會很擠。她打算早一點或者晚一點離開車間，避開高峰期。但周可顏主動過來交朋友，她也不好推拒。

午休時，人嘩啦啦往外麵走，周可顏親昵的挽著許姝的手臂，另一邊跟著她另外兩個朋友，說說笑笑往商業街走去。

“許姝姐，你今年多大了？”

“二十六，你們呢，看起來很小。”

周可顏：“我今年剛滿十九，她倆也一樣。”

倒是比許姝想象中還小。周可顏又問：“對了，你跟程線長發展的怎麼樣了？”

許姝默默想，終於問到點子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