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送禮

許姝吃過午飯後，高峰期已過，人群驟減。回車間的路上經過一間中等規模的超市，兩個男人正在前台付款買煙。

許姝略微想了幾秒，腳步一轉進了超市。是個四十左右的女老板，見她沒有往裏走，看著後麵放煙的貨架，笑問：“幫男朋友買啊。”

許姝抿唇笑笑說不是，問：“有沒有中華，一條的。”

“有，軟的還是硬的？”

許姝：“軟的好？”

“肯定呀。”

“要軟的。”

“六百五。”

許姝掃碼付錢，把煙放到隨身帶的帆布包裏。她打算把這條煙送給晉康當謝禮，平時邊頌文出去辦事的時候，總聽他念叨，拿兩箱煙，兩條煙什麼的，想來這個肯定不會出錯。

前期整理和準備工作差不多了，終於要正式動筆。這兩天要先用鉛筆將整個畫麵起形，她一邊有條不紊的畫，一邊利用短暫的歇息間隙，留意晉康的身影，找給他東西的機會，順便看明白了三位線長具體負責的區域。

一共六條流水線，每個線長負責兩條，程章序負責的是第五六條，晉康是第三四條。

臨近五點，許姝口幹舌燥，想起周可顏中午說過茶水間的位置，她正張望著確定位置，看見晉康正朝什麼地方走去。

她拉起帆布包跟上去，在流水線盡頭轉彎，拉近和晉康的距離，直到他拐入一個小開間，才發現是茶水間。

茶水間此時沒有人，晉康舉著杯子仰頭喝水，察覺到有人進來，看見是許姝，對程章序還心有餘悸，客套的假笑了下。

許姝走到他麵前：“晉線長。”

晉康臉上的傷還很明顯，放下杯子：“許小姐，有事？”

許姝怕耽誤久了再進來人，打開帆布包，從裏麵拿出那條煙遞過去：“謝謝你昨天幫忙，這個你拿著吧。”

晉康看著她手裏的軟中華，頓時有點不知所措：“啊，這……沒事，不用……”

許姝完全不擅長也不喜歡這種推諉的局麵，可晉康的事情她不能視若無睹，她直接將煙塞過去：“沒關係，拿著吧”。

晉康看著手上的盒子，越發確定程章序根本沒有告訴許姝他偷看程章序手機的事情，他沒想明白程章序是什麼意思。

許姝從帆布包裏拿出杯子，接了杯水，跟晉康打了聲招呼轉身出了茶水間。剛走沒幾步，跟程章序迎了個正麵，她移開視線，回到工作的地方。

程章序經過茶水間往裏看，晉康正背著身，把煙藏在懷裏，拉上衣服外麵的拉鏈。冷不防轉身看見門口的男人，嚇了一跳，程章序的視線在他有意遮擋的腹前掃了一眼。

晚上，風聲就通過秦衛的嘴傳過來，說晉康下班回到宿舍，從懷裏掏出一條軟中華來。

“你猜是誰送他的？”秦衛故意問程章序。

程章序靠在床頭玩遊戲：“許姝，下午看見他倆鬼鬼祟祟了。”

秦衛樂得直笑：“她肯定是覺得晉康好心幫她結果挨了一頓，心裏過意不去。就是這個做派吧……哈哈哈，我真不知道該怎麼形容，挺有意思，哈哈哈……”

程章序起身，把手機揣兜裏，下樓去晉康宿舍，走到門口，聽見裏麵還在討論許姝。

晉康正興致勃勃給其他三人說著：“她一本正經的，我當時都懵了。”

另一個說：“許姝條件很好，那天咱幫她拿東西不都看見了麼，大奔，而且我看她一點都不圓滑。”

“晉哥，你要是把她拿下，還上這個破班幹什麼，直接一步登天唄。”

男人聚在一起聊天，少不了吹牛，晉康喘上了：“這種女的不難拿下，心眼兒直……”

宿舍門被咣當一聲推開，程章序皮笑肉不笑靠在門口，四人噤了聲。

程章序走進去，看著桌上放的沒拆封的煙，指尖點著桌麵，隨意問：“打算怎麼處理？”

晉康坐在下鋪，臉色要多難看有多難看。

自從程章序到了車間，吸引了一大半女人的目光，不僅直接任線長，住進單間宿舍，還迅速跟秦衛交好。在秦衛的介紹下，又跟其他車間幾個職位稍高些的人熟識。

晉康憋著一口氣，那天他在茶水間倒水，無意中看見程章序的手機落在台麵上，隨意瞄了一眼，正好看見許姝的消息。他腦子一熱，給門衛打了個電話，接著又跑到許姝麵前刷好感。

說到底，不隻是在搶女人，也是在暗暗出那口不公待遇的惡氣，沒想到程章序很敏銳，也是真不手軟。

都是個頂個的成年人，晉康吃過一次虧，不會傻到再叫囂：“這是她非要給的，當時在車間，來回推脫被人看見不好，我打算明天找個機會還給她。”

程章序點點頭，拿起煙，直接出了門。

剩下四人麵麵相覷，一人問：“怎麼個意思？”

晉康恨恨盯著門口，呸了一聲：“明搶唄，真他媽下作。”

第二天，許姝來遲了些，她的公寓距離園區將近四十分鐘的車程，把車停園區外麵，要步行進來，她還沒有完全計算好時間。之前邊頌文讓她住在園區宿舍，她還是決定來回往家跑。

走到樓下，發覺對麵吸煙區站著秦衛和程章序，秦衛一邊接程章序遞過來的煙，一邊跟許姝打招呼：“來了啊。”

許姝禮貌的點頭，視線在程章序手裏的煙盒上一閃而過，沒看錯的話，是軟中華的盒子。

秦衛和程章序吸完煙，一起上樓，經過二樓時，許姝從女更衣室出來：“程線長。”

秦衛麵不改色繼續往樓上走，程章序站在樓梯邊看她：“有事？”

許姝問他：“你的煙從哪兒來的？”

“這個？”程章序從褲兜裏摸出來，在她眼前晃晃，“當然是買的，又沒人給我送。”

沒這麼巧的事情，她昨天剛給了晉康，今天就出現在程章序手裏。他這副樣子，明擺著就是把行徑寫在臉上，看她能怎麼樣的意思。

程章序瞧著她明顯眼眸含氣的神情，進一步挑釁：“怎麼，就你買得起？”

許姝壓著一口氣：“你這樣做不對。”

程章序：“你的做法就對？居然搞送禮這套，不是都說搞藝術的最見不得一些阿諛的事情麼。”他頓了下，又說，“跟誰學的，那個叫邊頌文的？看來他經常送別人軟中華。”

“這不是阿諛。”許姝輕皺著眉頭，“你知道我為什麼這麼做。”

程章序：“我不知道。”

他單方麵結束這段對話，漠然往樓上走去，邁了幾步台階，停下來微微側頭：“忘了，應該不是跟旁人學的，你從高中開始就會送禮。”

他指的她給他買餅幹那次，許姝怔了下，一瞬間燃起的情緒要比這兩天加起來還要多。半個字未發出，程章序已經離開，她咬了咬牙，把那股氣生生憋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