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什麼資格
許姝知道他想說什麼:“如果周可顏是男的,你會對她動手,就像打晉康,葛建那樣,對嗎?”
程章序聽出她語氣不對,坐直身體:“許姝,看著我。”
許姝側頭和他對視,他確定從她眼中讀出了不悅:“你好像對我的話有意見。”
許姝沉默了兩秒,忽然說:“孫彬出獄後並沒有改邪歸正。”
程章序的表情如驟然結冰的水麵,大概明白了她為什麼提出要同他坐一會兒的要求:“然後?”
“上半年,他和兩個朋友在夜市和一個剛上大學的男生起了衝突,把男生打成重傷,人沒救過來。”
程章序下頜線緊繃:“你怎麼知道的這麼清楚?”
許姝移開目光:“金邑的朋友告訴我的。”
聯想到什麼事情,程章序逐漸沒了耐心:“你突然提起他做什麼?”
手裏的豆漿幾乎感受不到溫度,許姝盯著杯子上方的卡通圖案:“我想提醒你,不要成為他那樣的人。”
程章序不明意味的笑了下:“你為什麼要拿那種敗類和我作比較,在你眼裏,我要和他相提並論,是麼?”他心口竄出一口火氣,“因為我打人?”
許姝回答的很幹脆:“對,因為你打人。”
“葛建不應該打?”
“那晉康呢?”
程章序猛地站起來,一步跨到許姝對麵,以絕對俯視的角度:“聽好了,你來的第一天,發微信讓我聯係門衛,當時我的手機落在茶水間,晉康看見了你的信息。給門衛打電話不讓貨車進的,是他,然後在你麵前裝好人。這就是我打他的理由。”
“不信的話,我可以把監控錄像發你手機上。”
許姝現在才知道了這件事的緣由,怪不得那時候晉康總是一副心虛的樣子,程章序對她送禮感謝晉康的行為嘲諷不已。
程章序:“我無法理解你的行為,為什麼要為一個個找你麻煩的人鳴不平。”
許姝垂著頭,豆漿杯在雙手的用力下微微變形,她說:“我不是為他們鳴不平,是想起你以前不會用暴力解決問題。你明知道暴力的殘忍……也經受過,卻變成了這樣的人。”
程章序的瞳孔如匍匐在草叢中的狼,說起過去,許姝無法再像剛才一樣鎮定:“以前你麵對任何事情,會第一時間想出最合理恰當的解決方式,理智冷靜,不像現在這樣,變成比危險更危險的存在!”
許姝站起身,仰頭看著近在咫尺的男人:“程章序……”
“你有什麼資格指責我?”程章序打斷她的話。
許姝的身體便如被鬼魅糾纏,靈魂往下墜,隻餘程章序的聲音:“你有什麼資格評論我成為了怎樣的人。”
程章朝相反方向頭也不回的離開,無人的街道上,地上那道如影隨形的黑影是從十八歲那年跟上他的。
資格。
許姝,你有什麼資格。
程章序回到宿舍樓,徑直去了秦衛宿舍,秦衛正叫了兩個人玩牌喝啤酒。
“來的正好。”秦衛問,“一起玩?”
“不了,你們玩。”程章序仰麵躺在秦衛的床上,沒了動靜。
兩個小時後,秦衛這邊玩完了,其餘倆人離開後,他收拾桌子掃地,冷不防看見程章還睜著眼睛:“靠,你沒睡?嚇我一跳。”
秦衛以為他是為周可顏的事情心情不暢:“員工守則裏有明確規定,不能尋釁滋事,我明天報告給主任,辭退她們。”
程章序坐起來,從桌上拿來一瓶啤酒打開,沒頭沒尾說了句:“剛才話說重了。”
得虧秦衛腦子好使,很快反應過來:“你跟許姝鬧不愉快了?你說話衝人家姑娘了?”
程章序“嗯”了聲。
“你這脾氣是得改,姑娘家聽不得重話。”秦衛歎了口氣,“不過我能理解,就咱們這工作性質,手底下員工小到十八九歲,上到四五十歲,沒點脾氣,壓根管不服帖,有些個厚臉皮,就得拿話刺才起作用。”
程章序仰頭喝了口啤酒:“我以前不這樣。”
“我以前也不這樣。”
程章序拿腳踢他:“我說真的。”
秦衛心想我也沒說假話啊,不過還是順著問:“那你以前什麼樣?”
“班長,學委,三好學生。”程章序說,“基本不發脾氣,但不管是班裏還是學生會都能管好。”
秦衛不知道他今天哪根筋搭錯了,但搭錯的好。
程章序入職前,邊主任特意把秦衛叫去辦公室,說車間裏要新來個線長,讓他務必多多照顧。
既是關係戶,秦衛也想打聽的清楚一些,但打聽了一圈,除了邊主任,沒人知道程章序的底細。見程章序第一眼,秦衛就覺得這人不該到這來,具體說不上那股勁兒,有點邪性,又特別靠譜。
兩人倒是相投,關係很快好了起來,但程章序閉口不談關於自己的事情。有次秦衛開玩笑:“網上不是流行個詞叫塑料姐妹麼,咱倆這是塑料兄弟,啥也沒聽你說過,搞得挺神秘,還以為你之前幹臥底的呢。”
難得,程章序今天主動談起來。秦衛往他對麵一坐:“然後呢,你是怎麼從一個富有人格魅力的學生會會長,變成現在動不動想上手揍兩拳的武力鎮壓了?”
程章序笑出聲:“故事太長,改天說給你。”
“少他媽跟我來這一套。”秦衛錘了他肩膀一下,也沒強問,“你應該發揮一下以前的特長,那些領導開會總說,要以德服人,要用人格讓員工心悅誠服。你要真做到了,領導指定開心。”
“領導喜歡這樣,女人也喜歡這樣。”
程章序“嘖”的一聲:“說的跟我現在很差勁一樣。”
“你不差勁,兄弟我是真心覺得你不錯。但有一點,你進園區三個多月,算上晉康和葛建,你一共打了五次架。是,每次都有正當理由,那些人都不是什麼好東西,但確實會讓不了解你的人覺得過於暴虐。”
“尤其許姝這樣的姑娘,讀了書,經了事,還是搞藝術的,會更喜歡沉穩一掛的。”
程章序莫名想起許姝口中那位當醫生的男朋友,大約就是這一類型。
他站起來,拍拍秦衛的肩膀:“秦主管,受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