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活一世,我親手將自己和沈初韻的每次相遇都扼殺在了搖籃裏。
她報考廈大,我就取消南下的申請,留在京中。
她假期來軍中看我,我借口事務繁忙,連她的麵都不見。
1985年經濟上行,她想拉著我一起去南方為她保駕護航。
我卻反手將她推進白月光的懷抱中,告訴她“那才是你的港灣”。
隻因上一世我寵愛了她三十年,也被她冷落了三十年。
甚至在我中彈後的危急關頭,她竟親手簽下拒絕醫治同意書。
還拿著我的陣亡撫恤金歡天喜地籌備她和白月光的婚禮。
連我一向疼愛的女兒都跟著一起忙前忙後。
重活一輩子,這樣失敗的人生我絕不要再過了。
......
“萬營長!演習指揮部找您!”
一陣急促的呼喚聲中,我猛地睜開眼睛。
驀然間,那些虛情假意的哭聲全部不見,取而代之的是訓練場一陣陣的口號聲。
這不是南方的雨季,這是......北京?
勤務兵小李見狀向我投來擔憂的眼神:
“萬營長?您沒事吧?您臉色很差。”
我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嶄新的軍裝,又看了看完好無損的右手,一瞬間有些恍惚。
“今天......是幾號?”
“7月20號啊。”小李撓撓頭,“您是不是中暑了?連長說您要是身體不舒服,可以晚點再去。”
7月20號。
1983年。
我竟然重生了,還回到了沈初韻剛填完高考誌願的那年。
“不用,我這就去。”
我深吸一口氣,邁步向團部走去,腳步越來越快,最後幾乎是小跑起來。
呼嘯而過的風聲中,前世記憶如潮水般湧來。
那年沈初韻被廈門大學錄取,軟磨硬泡讓我申請調往南方軍區。
我放棄了連隊的進修機會,陪她去了那個潮濕悶熱的海濱城市。
結果呢?
她嫌我管得太嚴,嫌我幹涉她和韓溪的“友誼”。
我三十年的付出,換來的是病床前她親手簽下的放棄治療同意書。
和拿著我的撫恤金籌備婚禮的歡天喜地。
既然上天給了我一次重來的機會,是不是也說明這輩子,一切結局都可以被我逆轉?
“報告!”
“進來。”
連長的聲音從門內傳出。
我推開門,正看到他手裏拿著那份熟悉的文件——
我的南下申請。
他看著我,顯然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
“小萬啊,批文下來了。”
“但我還是想再勸你一次。連隊的進修名額多難得,你這一走,前途可就......”
“連長,我正要找您說這事。”我打斷他,聲音透著幾分堅定,“我想撤回申請。”
連長愣住了:“什麼?”
“我不去南方了。”我上前一步,從他手裏拿回那份文件,“我想留在北京,參加連隊的選拔。”
連長聞言眼睛一亮,隨即又露出疑惑:
“可是你女朋友......”
“我會解決的,會給所有人一個滿意的答複。”
走出團部大樓時,陽光正好。
我眯起眼,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正朝這邊跑來。
白色連衣裙在風中飄揚,馬尾辮一跳一跳的。
正是二十歲的沈初韻。
“承勳!”
她氣喘籲籲地停在我麵前,臉頰上的紅暈不隻是因為奔跑還是炎熱。
“批文下來了嗎?我收到錄取通知書了!廈大中文係!”
她興奮地從包裏掏出一個牛皮紙信封,在我眼前晃了晃。
陽光照在她燦爛的笑容上,和記憶中一模一樣。
前世我就是被這個笑容打動,鬼迷心竅地放棄了更好的前途。
而現在,我隻覺得諷刺。
我點點頭:“恭喜。廈門是個好地方。”
沈初韻敏銳地察覺到了我的冷淡,笑容僵在臉上:
“怎麼了?批文沒通過嗎?”
“沒有,是我撤回申請了。我不去南方了,我要留在北京。”
聽到這話的一瞬間,沈初韻的表情瞬間凝固:
“什麼?可我們說好的......”
“嗯,我反悔了。”
我繞過她往訓練場走去,沈初韻卻一把攔住我,抓住我的胳膊:
“萬承勳!你什麼意思?”
我甩開她的手,繼續往前走。
身後傳來她帶著氣急的喊聲:
“你明明答應過要陪我的!怎麼突然......難道是因為韓溪?”
聽到這個名字,我猛地停住腳步。
韓溪。
她的白月光,也是她的同班同學。
前世我調去南方的第三年,撞見他們在鼓浪嶼的咖啡館裏十指相扣。
沈初韻當時怎麼說的來著?
“承勳,你別誤會,他隻是幫我修改論文......我和他清白的!”
“萬承勳!你說話啊!”
沈初韻的喊聲瞬間把我拉回現實。
我轉身,看著她通紅的眼睛,語氣淡淡:
“跟韓溪沒關係。我隻是想通了,沒必要為了別人耽誤自己的前程。”
“別人?”她聲音發抖,“在你眼裏我就是”別人”?”
我沒有回答。
記憶中浮現出前世最後一幕。
失血過多的我躺在野戰醫院,聽見沈初韻對醫生說:
“我是他妻子,我簽放棄治療。”
而那時,韓溪就站在她身後,手裏拿著我的軍功章把玩。
我曾經的確是把她當家人,當我最心愛的女人。
可惜,沒有好結果。
所以這輩子,我不想再重蹈覆轍了。
盯著沈初韻那雙含淚的眼睛,我平靜開口:
“沈初韻,我們到此為止吧。”
她像被雷擊中一樣呆立在原地。
而我轉身離開,沒有再回頭。
走到訓練場邊緣,我從口袋裏掏出那份南下申請,一點點撕成碎片。
紙屑隨風飄散時,我感到前所未有的輕鬆。
這一世,我要走一條沒有沈初韻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