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想。
這天晚上,我做了個夢。
夢裏,我又想起了上一世的過往——
沈初韻家和我家是鄰居,我們從小一起長大。
她比我小三歲,總是跟在我身後,脆生生地喊我“承勳哥”。
那時候,我們兩家都因為一場革命遭了難,日子過得緊巴巴的。
她父母身體不好,我父母也是每況愈下。
我們倆就像兩隻無依無靠的小獸,互相依偎著取暖。
後來,我參軍了。
離開那天,她紅著眼睛送我,說:
“承勳哥,你要早點回來。”
我揉揉她的頭發笑著告訴她:
“等我回來,等你長大,咱們兩個就結婚。”
後來,我的確在部隊裏混出個人樣。
她也如願考上了大學。
她興奮地拉著我的手說:“承勳哥,我想去廈門,你陪我去好不好?”
我看著她亮晶晶的眼睛,毫不猶豫地點頭:“好。”
我以為萬事俱備,隻欠東風。
可到了廈門後,一切都變了。
她開始頻繁提起一個名字——
韓溪。
“韓溪今天幫我搬書了。”
“韓溪懂得真多,他連外國文學都讀過。”
“韓溪說,畢業後想去深圳闖一闖......”
起初,我還笑著聽她說,偶爾調侃一句:
“你最近怎麼老提他?”
她就會笑嘻嘻地挽住我的胳膊,信誓旦旦地說:
“哎呀,我們就是普通朋友嘛,你別多想。”
可後來,她陪我的時間越來越少。
“承勳哥,這周末我要和韓溪去圖書館,不能陪你了。”
“承勳哥,你別總來學校找我,同學們會議論的。”
“萬承勳,你能不能別管我那麼多?我需要自己的空間!”
一次比一次冷淡嚴厲的話語,一場又一場突如其來的爭吵。
都讓我清楚地認識到,她心裏有別人了。
可我舍不得她,我實在愛她,所以甘願容忍她和我在一起的時候心裏還裝著另一個。
直到後來,韓溪經商失敗,灰頭土臉地離開了廈門。
那段時間,沈初韻消沉了很久。
突然有一天,她抬起頭對我說:
“萬承勳,我們結婚吧。”
我欣喜若狂,以為她終於回心轉意。
可婚後,她總是心不在焉。
有時候,我看著她坐在窗前發呆。
眼神空洞得像是透過我在懷念另一個人。
但我想,沒關係,至少她人現在還願意留在我身邊。
可我卻沒想到,韓溪竟然回來了。
他生意有了起色,再一次衣冠楚楚地出現在沈初韻麵前。
而那時,我正躺在野戰醫院的病床上。
子彈貫穿了我的肺,呼吸都帶著血腥味。
朦朧中,我聽見沈初韻對醫生說:
“我是他妻子,我簽放棄治療。”
然後,她拿著我的陣亡撫恤金,歡天喜地地和韓溪籌備婚禮。
沒了我的阻礙,他們終於可以攜手慶祝這充滿遺憾的重逢。
“沈初韻......你對不起我,沈初韻,沈初韻!”
一陣驚呼後,我猛地從床上坐起,冷汗浸透了背心。
恍惚間我好像還能聽到肺裏掙紮的嘶喘聲,還有流經全身的痛苦。
我轉頭,看到窗外天還沒亮,軍營裏一片寂靜。
我抹了把臉,掌心濕漉漉的,分不清是汗還是別的什麼。
我想,這一世,我絕不會再重蹈覆轍。
絕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