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原以為那天以後,沈初韻會極早地選擇韓溪。
可她竟然選擇了報複我,甚至報複方式還來得幼稚又可笑。
不是在我們訓練場周圍晃悠,就是守在我們營區門口。
可我全都置之不理,連她開學前說要見我最後一麵我都拒絕了。
日子平平穩穩過著,轉眼就又是一年。
八月的北京像個蒸籠。
我正在操場帶新兵訓練,通訊員急匆匆跑來:
“萬營長!電話!說是沈同誌急性腸胃炎送醫院了!”
我眉頭微蹙:“腸胃炎?她在哪家醫院?”
“軍區總院!電話那頭說疼得直打滾,一直在喊您名字......”
聽到這,我原本就有的猜疑頓時確定下來幾分。
沈初韻的腸胃不好,從前我向來管著她不準她吃太多生冷的東西。
她自己也知道注意。
怎麼會偏偏就趕在這時候生了病,還不找父母直接把電話發到我這裏?
懷疑歸懷疑,我還是拎著衣服出發去了醫院。
一推開病房門,消毒水味撲麵而來,沈初韻臉色蒼白地靠在床頭。
隻是不想韓溪也在,正拿著勺子喂她喝粥。
看到我進來,沈初韻眼睛一亮,隨即故意往韓溪身邊靠了靠。
“韓溪,我疼......”
她虛弱地喚了兩聲,手指悄悄拽住了韓溪的衣角。
我視若無睹,隻是把拎來的麥乳精和罐頭放在床頭櫃上:
“聽說你病了。”
“醫生說吃了太多冰的。”韓溪接過話頭,語氣裏帶著責備,“一口氣吃了三根冰棍,還半個西瓜......”
沈初韻突然咳嗽起來,韓溪連忙給她拍背。
她趁機靠進他懷裏,眼睛卻一直偷瞄我的反應。
此時此刻,我原先的猜想算是徹底得到了確定。
於是我也沒心思跟她兩人周旋,
轉身就往門外走:
“東西送到,我走了。”
“等......等一下!萬承勳!”
身後傳來“咚”的一聲響,沈初韻竟然光著腳跳下床追了出來。
她在走廊上拽住我的袖子,聲音發抖:
“你就這麼走了?”
我甩開她的手:
“不然呢?看你表演郎情妾意?”
她低頭看了看自己赤裸的雙足,腳趾蜷縮著,眼淚劈裏啪啦掉:
“萬承勳......你明明最怕我生病的。”
“以前我咳嗽一聲你都要緊張半天,現在我都住院了,你就這個態度?”
我這才仔細看她——
瘦了一圈,手腕細得能看見骨頭,病號服空蕩蕩地掛在身上。
從前我精心調養出來的好氣色,如今隻剩下一片憔悴。
我冷笑:“沈初韻,用自殘來要挾別人,幼稚不幼稚?”
她像被扇了一耳光似的僵在原地。
“我......我隻是想見你......承勳,我們談談吧,好不好?”
“談什麼?”
“跟我去廈門吧!”她突然抓住我的手,指尖冰涼,“就像我們原來計劃的那樣,你陪我去南方,我們重新開始......”
“現在正趕上改革開放,你用你的人脈和見識為我保駕護航,我相信我們會闖出自己一片天地的!”
我差點笑出聲來。
上一世我就是聽了這句話,放棄大好前程跟她南下,結果成了她口中“束縛她自由的枷鎖”。
於是這一次,我沒再給她好臉色。
我一把拽過她,直接推進跟出來的韓溪懷裏:
“沈初韻,你看清楚,這才是你自己選的港灣。”
韓溪手忙腳亂地接住她,臉上閃過一絲得逞的笑意。
可沈初韻卻像碰到烙鐵似的掙開他,又要撲過來拉我。
“承勳!你別把我推給別人,我知道錯了!我以後再也不跟韓溪......”
“晚了。”我後退一步,“從你說喜歡我,可心裏允許另一個人靠近你的那一刻起,我們就徹底完了。”
她呆立在走廊中央,淚水大顆大顆往下掉。
護士推著藥車經過,奇怪地看了我們一眼。
“你以前......從來不會這樣對我的......”
“是啊,”我整了整軍裝領口,“所以活該我被你們聯手送進太平間。”
這句話說得很輕,卻像一記重錘砸在她心上。
沈初韻茫然地睜大眼睛:“什麼太平間?”
我沒回答,轉身走向步行梯。
身後傳來沈初韻歇斯底裏的喊聲:
“萬承勳!你給我說清楚!”
下樓前,最後映入眼簾的是她癱坐在地上的身影。
和韓溪假惺惺去扶她時,那隻悄悄摸上她腰際的手。
走出醫院大門,熱浪撲麵而來。
我摸出根煙點上,深深吸了一口。
重活一世才明白,有些人,你把她捧在手心,她嫌你束縛太多。
你放她自由,她又怪你不夠在乎。
所以,這種人的心是捂不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