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江衛國的手，像鐵鉗一樣攥住了那根沉重的楠木頂門杠。

木杠上傳來的冰冷堅硬的觸感，讓他心中翻湧的殺意稍稍平複，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獵人般的冷靜。

他一步步走向大門，每一步都踏得沉穩無比，仿佛踩在敵人脆弱的神經上。

身後的林秀雲，大氣都不敢喘，隻能緊緊地抱住懷裏的晚舟，緊張地注視著公公寬闊如山的背影。

“吱呀――”厚重的朱漆大門被拉開一道縫。

江衛國那雙淬了冰的眼睛，透過門縫向外望去。

門外站著的，不是他預想中滿臉怨毒的江援朝，也不是那個陰險算計的張浩。

而是一個穿著樸素的藍布褂子，梳著兩條烏黑麻花辮的年輕女孩。

她身形單薄，微微低著頭，昏黃的路燈光線勾勒出她清秀的側臉，那副模樣，看起來楚楚可憐，人畜無害。

可在看清這張臉的瞬間，江衛國全身的血液，仿佛在刹那間凝固了！

江雪梅！

那個前世在他臨死前，端著一碗熱湯，笑意盈盈地倒在雪地裏，用最惡毒的語言將他最後一絲生機徹底澆滅的養女！

她怎麼會在這裏？

她怎麼可能找到這裏？

江衛國的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狠狠攥住，一股比麵對江援朝兄妹時強烈百倍的、源自靈魂深處的憎恨與殺意，如火山般轟然爆發！

他握著頂門杠的手背上，青筋根根暴起，幾乎要將那堅硬的木杠捏碎！

回來了！

她也回來了！

除了這個解釋，再沒有其他可能！

否則，她絕不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精準地找到秦家這處隱秘的宅院！

江衛國重生以來所有的冷靜和算計，在看到這張臉的瞬間，幾乎要被滔天的恨意衝垮。

他恨不得立刻就揮出手中的門杠，將眼前這張偽善的麵孔砸個稀巴爛！

但他不能。

他死死咬住後槽牙，用盡全部的自製力，才將那股幾乎要破體而出的殺氣壓了回去。

他知道，眼前的敵人，和江援朝那兩個蠢貨完全不是一個量級。

這是一條真正的、同樣帶著前世記憶的毒蛇！

在摸清她的底牌之前，他必須比她更能演！

“你找誰？”

江衛國將門又拉開了一些，讓自己半個身子露在外麵，語氣冰冷，眼神刻意地帶著一絲不耐煩和警惕，像一個被打擾了清淨的普通住戶。

門外的江雪梅似乎被他凶惡的態度嚇了一跳，身體瑟縮了一下，抬起頭，露出一張梨花帶雨的、寫滿了焦急和擔憂的臉。

“爸！”

她帶著哭腔叫了一聲，“我可算找到您了！我聽說您跟大哥大姐吵架了，還動了手，我跑回大雜院，鄰居們說您被一輛車接走了，我擔心您出事，求爺爺告奶奶，才打聽到這個地方！”

她的演技，一如前世般天衣無縫。

那眼神中的關切，那語氣裏的焦灼，足以讓任何不知情的人為之動容。

但這一切落在江衛國眼中，隻覺得無比的諷刺和惡心！

她這是在試探！

她用這種方式，既表明了自己“擔心父親”的孝心，又在不動聲色地打探他是如何與這處宅院的主人搭上線的！

江衛國心中冷笑，臉上卻依舊是那副拒人於千裏之外的冷漠。

“你認錯人了。我不是你爸。”

他沉聲道，作勢就要關門。

“爸！您別這樣！”

江雪梅見狀，急忙上前一步，用手抵住門，哭得更凶了，“我知道您在生大哥大姐的氣，可您不能連我也不認了啊！我是雪梅啊！您忘了，秀蓮姨媽臨終前，是怎麼把我的手交到您手裏的嗎？她說讓您把我當親閨女一樣疼啊！”

秀蓮！

她竟然敢提秀蓮的名字！

江衛國的瞳孔猛地收縮，一股暴虐的戾氣再也壓抑不住，從他眼中迸射而出。

他手中的頂門杠，不自覺地抬高了幾分。

“住口！”

他低吼一聲，聲音如同受傷的野獸，“你不配提她的名字！”

江雪梅被他陡然爆發的氣勢嚇得後退了一步，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驚疑。

不對勁。

太不對勁了。

前世的江衛國，雖然也會因為子女不孝而生氣，但絕不會有這樣可怕的眼神。

那是一種仿佛能將人活剝生吞的、來自地獄深淵的眼神。

而且，他最吃的就是自己搬出秀蓮姨媽這一套，每次都能讓他心軟愧疚，任由自己拿捏。

可今天，他非但沒有心軟，反而像是被觸碰了逆鱗的惡龍！

難道......

一個讓江雪梅心驚肉跳的念頭，不可抑製地從心底冒了出來。

她強壓下心中的駭然，決定再試探一步。

她抬起淚眼婆娑的臉，用一種委屈到極點的語氣說道：“爸，我知道，您覺得我不是您親生的。可這麼多年，我一直把您當成我唯一的親人。大哥大姐他們不懂事，惹您生氣了，我替他們給您道歉！您別一個人躲在這裏，跟我回家吧，我們一家人，有什麼坎是過不去的呢？”

她一邊說，一邊試圖越過江衛國，向院內張望。

江衛國豈能讓她得逞。

他高大的身軀像一堵牆，將她的視線擋得嚴嚴實實。

他看著眼前這張虛偽的臉，忽然笑了。

那笑容，沒有半分溫度，隻有無盡的森然和嘲弄。

“回家？”

他重複了一遍，然後緩緩搖頭，“我的家，早就被一群白眼狼給占了。至於你......”

他的目光，像一把鋒利的手術刀，仿佛要將江雪梅的靈魂從她那副偽善的皮囊下活活剝離出來。

“有些東西，爛是從根上就爛了。就算老天爺不開眼，再給一次機會，蛇，也學不會感恩，隻會更惡毒地咬死那個把它捂熱的農夫。”

說完這句話，江衛國不再給她任何反應的機會，“砰”的一聲，用盡全身的力氣，將那扇厚重的朱漆大門，狠狠地關上！

“哐當！”

頂門杠落下的聲音，沉重而決絕，徹底隔絕了兩個世界。

門外，江雪梅臉上的悲戚和焦急，在門關上的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她站在原地，路燈將她的影子拉得細長。

一陣冷風吹過，讓她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那不是因為冷，而是因為恐懼，以及一種棋逢對手的、病態的興奮！

“蛇......農夫......”

她反複咀嚼著江衛國最後那句話，清秀的臉上，緩緩勾起一抹冰冷而扭曲的笑容。

她全明白了。

那個窩囊了一輩子，被她玩弄於股掌之上，最終像條野狗一樣死在街邊的老東西......

他也回來了！

“嗬嗬......嗬嗬嗬嗬......”

江雪梅低聲笑了起來，笑聲在寂靜的胡同裏顯得格外詭異，“江衛國啊江衛國，我真是小看你了。沒想到，你竟然也有這樣的造化。”

她眼中的恐懼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更加濃烈的怨毒和貪婪。

“不過，這樣才更有意思，不是嗎？”

“你以為你重生了，抱上了秦家的大腿，就能翻盤了？”

“你錯了。前世，我能讓你家破人亡，這一世，我隻會讓你死得更慘！”

她眼中閃爍著瘋狂的光芒，一個又一個惡毒的計劃，開始在她腦海中飛速成型。

前世的記憶，是她最大的武器。

她知道未來幾十年的所有政策走向，知道哪裏的房子會漲價，知道哪支股票會一飛衝天......

而江衛國有什麼？

不過是一個破敗的院子，一個沒用的兒媳，和一個拖油瓶的孫女。

“鬥？你拿什麼跟我鬥？”

江雪梅最後看了一眼那扇緊閉的大門，眼神如同在看一個死人。

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恢複了那副楚楚可憐的模樣，轉身，毫不留戀地消失在胡同的黑暗中。

她要回去，好好計劃一下，該如何將這個不聽話的“老父親”，和他那剛剛燃起的、可笑的希望，一同碾得粉碎！

而院內，江衛國靠在冰冷的門板上，胸膛劇烈地起伏著。

他閉上眼，腦海中全是江雪梅那張偽善的臉，和前世她倒掉那碗湯時的輕蔑冷笑。

“爸......怎麼了？是誰啊？”

林秀雲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帶著一絲顫抖。

江衛國緩緩睜開眼，眼中的滔天恨意已經被他強行壓回了心底最深處。

他轉過身，看著一臉擔憂的兒媳和孫女，臉上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沒事，”

他沙啞地說道，“一個......來討債的。”

他走到桌邊，重新端起飯碗，大口地將已經有些涼了的米飯扒進嘴裏。

他必須吃，必須積蓄力量。

因為他知道，從這一刻起，戰爭，才算真正開始。

這不是簡單的複仇，這是一場兩個重生者之間的生死對決！

他唯一的優勢，就是那個神秘的靈泉空間。

而江雪梅，卻掌握著未來的走向。

他看著窗外沉沉的夜色，眼神變得前所未有的凝重。

他必須盡快將靈泉的作用發揮到極致，盡快積累財富和人脈，盡快變得比前世的江雪梅更強！

否則，等待他和這個家的，將會是比前世更加淒慘百倍的結局！

一個大膽的念頭，在他的腦海中，逐漸清晰起來。

他需要一個契機，一個能讓他快速積累第一桶金，並且能狠狠打擊到江雪梅的契機。

他的目光，最終落在了桌上那盤還剩下小半的醋溜白菜上。

他想起了前世，八十年代初，京城曾因為一場罕見的倒春寒，導致蔬菜供應斷絕，一顆大白菜的價格，在黑市上被炒到了一個匪夷所思的天價。

而江雪梅，正是靠著提前囤積居奇，賺到了她人生中真正意義上的第一桶金。

江衛國的嘴角，緩緩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江雪梅，你以為隻有你知道未來嗎？”

“這一世，我不僅要讓你無菜可囤，我還要用你最得意的手段，把你......徹底打回原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