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紀多多最近很惆悵。

她這位閨蜜，已經足月，但還是每日在賬冊上寫寫畫畫，倒是鮮少去染坊監工。

這日，錢錚錚依舊挺著她那圓潤的肚子，皺著眉說這月比上月少了一百多兩的利。

“祖宗誒！你還是回去歇著吧。”紀多多端著一碗紅棗桂圓羹。“穩婆說了，就這幾日的事。”

錢錚錚頭也不抬，手指在算盤上飛快撥動：“上月那批‘暮山紫’的尾款還沒結清，我得......”

話音未落，她突然倒抽一口涼氣，手中的毛筆"啪嗒"掉在賬冊上，墨汁暈開一片。

“錚錚！”紀多多連忙放下手中湯羹。

錢錚錚扶著桌沿努力撐起自己身子，臉色煞白：“我......肚子......好像......”她低頭看向自己的裙擺，已經有水漬慢慢洇開。

“天爺啊！”紀多多忙大喊道，“來人啊，快去請張穩婆，快去燒熱水！”

布莊裏頓時亂作一團，眾位工匠請穩婆的請穩婆，燒熱水的燒熱水，兩位女工配合著紀多多，將自家掌櫃的扶進了布莊後院早就收拾好的廂房床榻上。

而錢錚錚還不忘回頭囑咐管事：“十日後要交一批貨......”

“都什麼時候了還惦記你的布！”紀多多急道，“給我好好生孩子！”

......

後院廂房內，錢錚錚的痛呼聲一陣高過一陣。已經一天一夜了，錢老爺在院中來回踱步，而錢夫人則在佛堂前燒了三柱香，現正站在屋外，手指撚著佛珠不停的念叨著“阿彌陀佛”。

紀多多灌了催產藥，又將參片塞進錢錚錚嘴裏，焦急地為錚錚擦去額頭的汗珠，帶著哭腔道：“錚錚，堅持住啊......”

“用力啊姑娘！”張穩婆滿頭大汗，“已經看見頭了！”

錢錚錚死死抓著床單，指甲似乎要將床單掐破，陣痛如前赴後繼的潮水一波接著一波，不斷的衝擊著她的下腹，恍惚間，她又回想起那月圓之夜，男子灼熱的呼吸噴在她耳畔......

“啊——！”隨著她一聲撕心裂肺的叫喊，象征著新生命的哭聲終於響起。

“呀！生了生了！”張穩婆喜極而泣，“是個小子！恭喜姑娘！”

紀多多顫抖著接過繈褓，卻在看清嬰兒麵容的瞬間僵住了。

那高挺的鼻梁，濃密的睫毛，還有微微上揚的嘴角——活脫脫就是那夜男子的翻版。

“錚錚，你看......”紀多多聲音顫抖，“你看，他多好看......”

錢錚錚虛弱不已，她用力睜開眼睛，看著自家費了好大一番功夫才得到的寶貝，蒼白的臉上笑意淺淺：“這二十兩......花得真值......”

紀多多聽得錢錚錚如此說，含著眼淚笑了。

......

孩子滿月之日，錢家染坊張燈結彩，染坊曬布架上各色布料在微風中輕輕擺動，如同天白七彩雲霞。

“這孩子長得可真俊！”紀夫人抱著愛不釋手，“瞧這眉眼，將來不知要迷倒多少姑娘！”

錢老爺笑得合不攏嘴，從懷中掏出一個純金打造的長命鎖：“來，外公給乖孫戴上。”

紀大夫不甘示弱，捧出一方上好的端硯：“這是我珍藏多年的寶貝，給孩子開蒙用。”

錢錚錚臉上難掩幸福之色，錢夫人提醒道：“女兒，給孩子起個名吧。”

“錢萊。”錢錚錚篤定道，“萊者，福也。我錢錚錚的孩子，必定一生順遂，福澤綿長。”

宴席間，錢萊突然尿了錢老爺一身，引得眾人大笑，錢夫人連忙接過錢萊：“童子尿，財神到！這是吉兆啊！”

......

轉眼，錢萊已迎來周歲，錢家正廳擺滿了抓周物品：金元寶、翡翠筆、官印、兵書......最邊上放著錢錚錚常用的算盤。

“小少爺，快抓一個！”工匠們都笑著逗弄。

穿著大紅錦袍的錢萊在案上爬來爬去，烏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著每一樣物品。他先摸了摸金元寶，又碰了碰官印，最後卻一把抱住了那架算盤。

“好！”錢父拍案叫絕，“不愧是我錢家的種！”

錢錚錚也高興：“不愧是我錢錚錚的孩子，日後必定時經商奇才！”

就在眾人歡呼時，錢萊突然轉向母親，小手朝她腰間的荷包抓去。錢錚錚還沒反應過來，荷包已經被扯開——那塊羊脂玉佩"當啷"一聲落在算盤上。

玉佩上的螭龍紋在堂內燭火的照耀下栩栩如生。

“哎呀！”紀多多驚得叫了出來。

錢錚錚強自鎮定，伸手想要收起玉佩，卻被錢萊搶先一步抓在手裏。小家夥咯咯笑著，小手將玉佩撥弄著，含糊不清地喊了聲：“爹爹......”

夜深人靜時，錢錚錚獨自坐在妝台前，手中摩挲著那塊玉佩。月光下，龍紋泛著幽幽冷光。

“錚錚......”紀多多推門進來。

錢掙爭將玉佩放在妝台前，若有所思的說道：“你說，他到底是一個怎樣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