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府正廳,燭火搖曳。
錢老爺手裏的佛珠撚得飛快,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聲音壓得極低,像是怕被誰聽見似的:“錚錚,你聽爹一句勸,趁著天黑,帶著萊萊趕緊走!家裏的細軟,爹娘都給你備下了,車馬在偏門候著了,去南邊!不,去更遠的地方,我和你娘留下來應付,大不了......大不了就說是我這個老頭子糊塗,給你出的餿主意!”
錢夫人抹著眼淚:“錚錚啊,那可是十九王爺!他要是知道萊萊是他的骨肉,咱們全家都得......”
“爹,娘,女兒怎麼可能在這種時候獨自逃跑?”錢錚錚腰背挺得筆直,“禍是我闖的,人是我綁的,孩子是我生的,有什麼後果,也該由我一人承擔,女兒決計不會累計爹娘。”
錢老爺急得直跺腳:“你這丫頭怎麼這麼倔!那可是王爺!他要是......”
“他要是真想殺我,昨天就動手了。”錢錚錚拿著絹子給錢夫人擦眼淚,“況且,就算我帶著萊萊逃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能跑到哪裏去呢?”
錢夫人還想再勸,忽然,一陣“噠噠噠”地腳步聲就傳來,不多時,一顆毛茸茸的小腦袋就從門外探了進來。
“娘親!”錢萊邁著小短腿跨過門檻,仰著小臉,眼睛亮晶晶的,“那個凶叔叔說明日再來,是要打萊萊屁屁嗎?可是,他為什麼不今天打呢?我糖葫蘆都吐他腦門上了!”他頓了頓,“所以凶叔叔,是不是好叔叔啊?”
錢錚錚一愣,低頭看著兒子天真無邪的臉,一時竟不知如何回答。
錢萊歪著頭,繼續道:“而且他長得可好看了!比街上賣糖人的張爺爺畫的財神爺還好看!”
錢錚錚:“......”
錢老爺和錢夫人麵麵相覷,一時竟不知是該哭還是該笑。
......
翌日,錢錚錚一大早就掛上了“今日盤賬,暫不營業”的木牌,獨自坐在鋪子櫃台後,算盤擱在桌上,手指無意識地撥弄著珠子,發出“劈啪”的聲響。
天色漸暗,街上的行人越來越少,鋪子裏安靜得可怕。
他不會來了嗎?
錢錚錚這樣想著。
“砰!”鋪子虛掩的大門被人大力推開,店門那沉重的木軸,發出長長的哀鳴,一道修長挺拔的身影走了進來。
祁衡昭一身玄色錦袍,腰間玉帶在燭光下泛著冷冽的光澤,俊美的臉陰沉著,他大步走到櫃台前,抬手“啪”地一聲,將一枚銀錠重重拍在桌上。
”錢掌櫃不愧為女中豪傑,這二十兩銀子你自覺花得千值萬值,可有問一句本王是否願意買帳?”
錢錚錚深吸一口氣,她略略欠身:“王爺,當日之事,實則是民女......”
話未說完,就被祁衡昭打斷:“想要以此下作手段攀附權貴算計本王?錢掌櫃這算盤,打得好啊。”
攀附權貴?
錢錚錚本欲好好跟祁衡昭解釋當日之事,聽得他此話,當場氣炸。
“攀附?下作?”錢錚錚“啪”地一拍櫃台桌子,震得算盤珠子“嘩嘩”作響,“當年要不是你喝得爛醉如泥,我能得手?再說,我錢錚錚雖隻是一介商賈,要是真想攀附權貴,也無需用這種手段!”
祁衡昭眯了眯眼,冷笑:“哦?那你是為了什麼?”
錢錚錚理直氣壯,“老娘就是想生個孩子,又不想嫁人,正好看你長得還行,就借來用用!”
祁衡昭聽得此話,額角青筋直跳,顯然被這“厚顏無恥”的女人震驚到了。
“錢錚錚!”他咬牙切齒,“你當本王是什麼?!”
錢錚錚上下打量他一眼,忽然嗤笑一聲:“我能當你是什麼?一個深夜不歸家在外醉酒的男人罷了!”
祁衡昭臉色黑得沒邊了,他手指捏得“哢哢”作響,已經到了爆發的邊緣。
而錢錚錚此時也“理直氣壯”地盯著祁衡昭。
就在這劍拔弩張的時刻——
門簾後麵突然鑽出一個小腦袋,錢萊眨巴著大眼睛,奶聲奶氣地問:“娘親,這個昨天被糖葫蘆核砸到的凶叔叔就是爹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