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鐘歧早上澆水時有些心不在焉，總想起昨天夜裏發生的事情。

果園內，各色各樣的植物構成一幅絢爛的畫卷，這些植物不僅全然叫不上名字，長相也極為奇特。有的枝幹蜿蜒如龍，扭曲中帶著一種不可言喻的美感；有的葉片寬大如扇，邊緣鋸齒密布；無數的藤蔓爬過了木架伸向圍牆，在攀爬中不斷交織纏繞，形成了一道道網狀屏障。

其結出的果實更是形態各異，無有定形，好似隨意生成，讓人為之好奇。

鐘歧饑腸轆轆，總是看著那些豐滿的果實垂涎欲滴，然而自心底而生的恐懼無數次打消他采摘的念頭。

師姐昨夜的請求，鐘歧確實無法辦成，他當然可以壯著膽子摘下幾個小果拿走，但一想到被發現後將要受到的懲罰，他是萬萬不能接受。

離開果園前，站在門口猶豫再三，最終還是沒敢出手。

鐘歧沒有去修煉場，他怕碰見師姐，覺得心裏有愧，對不起她。於是一個人來到山澗修煉，潺潺的溪流聲能撫平內心的波瀾。

說來也怪，自打昨日鹿蓬傳授法術後，鐘歧就感到身體隱隱躁動。起初他不明白這股莫名的躁動從何而來，但隨著時間推移，他漸漸有了一種奇妙的預感，這或許是修為即將突破的前兆。

“興許今天可以修練至練氣中期。”

鐘歧主意打定，正準備修煉，忽聽得密林中傳出巨大聲響，像是野獸的咆哮。

“真是奇怪，那兩天我到處探索，沒見過什麼生物，這是什麼東西發出的動靜？”

鐘歧極為好奇，飛奔進入林中，那咆哮聲仍不斷傳來，循聲過去，不一會兒便來到聲源附近。

前方樹木搖曳，一陣又一陣的氣浪向周圍擴散，有一股強大的力量正在肆虐。

鐘歧躲在近處一棵樹後，悄悄探頭看過去，見有一個門派弟子在林中狂舞，咆哮聲正是從他口中發出。

此人像發瘋了一般，徒手斬斷一棵大樹，緊接著對準樹幹連出數掌，竟將之打為木屑。

鐘歧眼睛瞪得滾圓，緊緊貼在樹後隻敢露出半個腦袋，呼吸下意識地放輕，生怕發出一點聲響，引來對方注意。

那名弟子雙目赤紅，麵容扭曲，猶如被惡鬼附身，周身散發著一股暴戾且紊亂的氣息。他張著雙臂，左顧右看，像是在尋找什麼。

過了一陣，那弟子像是發現什麼，猛然撲向另一棵大樹。他雙手緊緊抓住樹根，雙腳用力蹬地，竟將那棵大樹連根拔起，接著又拋向空中。再然後，他高高躍起，雙手迅速劈下，瞬間將那棵大樹淩空劈成數段，碎木如雨點般紛紛落下。

鐘歧見對方像是發了瘋，哪裏還敢處多作停留？慢慢後退想要遠離，不成想腳下踩到一根枯枝，發出“哢嚓”一聲脆響。

那弟子顯然注意到異響，如嗅到獵物氣味的惡犬一般奔向鐘歧這邊，快速的移動留下了一道道紅黑色的殘影。

鐘歧見狀拔腿就跑，可還沒跑出兩步就被追上，被對方撲到在地。

“救命！”

鐘歧當即大聲呼救，可這裏素來無人造訪，他的叫喊聲很快淹沒在密林當中。

發狂的弟子將鐘歧壓在身下，他的頭發淩亂，麵部如被燙傷一般發紅，並有熱氣從毛孔冒出，口中不住溢出的涎液滴落下來。

鐘歧隻覺雙臂像是被鐵鉗緊緊夾住，一下也動彈不得。他撲騰雙腿去踢對方後背，卻如踢在鐵板上，對方非但沒有反應，自己反而兩腳發麻。

這人修為顯然比鐘歧高出數個層級，壓根沒有勝算。

發狂弟子舉起一隻手臂，這臂膀上青筋暴起，呈現出紫黑色，攜帶有渾厚氣力的拳頭眼看就要砸下。

“孽畜！怎麼跑來這裏發癲！”

轟然一聲巨響，鐘歧感到身上一輕，原本壓在身上的弟子此時已飛出三丈遠，在地麵上砸出一個深坑。

側目一看，念陽子從半旋空中緩緩落下，他手掌一伸，隔空將鐘歧身體拉了起來。

“小子，若不是為師來得及時，你這第二條小命今日隻怕是要交待在這裏了。”念陽子一如往常地譏笑。

鐘歧望了望在人形深坑中掙紮著想要起來的弟子，問道：“他這是怎麼了？”

念陽子滿不在乎地說道：“修煉方式出錯，導致靈力逆流，因而走火入魔失了心智，外散的靈力無處發泄，隻有在這裏放肆。等這股氣力放完，他的生命就到頭了。”

鐘歧見對方模樣淒慘，動了惻隱之心，問道：“還能夠恢複麼？”

“這小子近月以來不知躲在哪裏修行，竟然變成這副鬼樣回來。”念陽子捋著長須道，“一旦走火入魔，全身靈根盡毀，即便救得性命，往後也再不能修煉。”

此時那弟子爬了起來，咆哮著向二人衝去，從他身上看不到半分理智。

念陽子神色冷峻，赫然擊出一掌，強勁的掌風自掌心噴發，一下將弟子打得口噴鮮血，在地上連連翻滾。

“你注定與仙途無緣，老夫發發慈悲，親手送你一程吧。”

念陽子走向入魔弟子，一腳踩住其身子，接著從袖口中飄下一張黃符落在此人身上。

下一刻，黃符燃燒起來，連帶著入魔弟子整個人綻起熊熊烈焰。

烈焰緊緊纏繞包裹著弟子的身軀，薄薄的衣服布料在火舌的舔舐下，瞬間化作黑色的灰燼，隨風飄散。緊接著，火焰順著他的四肢蔓延開來，所到之處，皮膚被燒得滋滋作響，泛起一層層焦黑的褶皺。

念陽子後撤兩步，靜靜地看著門下弟子在撕心裂肺的吼叫聲中化為一具焦屍，並深深嗅聞散發出的刺鼻焦糊味。

眼前一幕看得鐘歧心驚膽戰，那名弟子雖然因為走火入魔喪失心智，但從念陽子話裏可知並非無法醫治，可他居然毫不留情地將之拋棄，親手殺了自己徒弟！

鐘歧心中泛起惡寒，本因念陽子及時搭救產生的些許感激之情，現在消失得蕩然無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