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手斷了。
右手從手腕開始,被人一寸寸碾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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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晚上,我正在給周舒芸燉燕窩雞。
她最近應酬多,胃一直不舒服,我特意加了些養胃的藥材,小火慢煨著,空氣裏飄著甜糯的香氣。
手機忽然響了,她發微信過來,說她喝醉了,又發了個地址,叫我去接她。
我關了火,抓起車鑰匙,提了件她的外套就往酒吧跑。
包間裏,周舒芸坐在一群人的中間,指尖夾著支細長的女士煙。
旁邊是她新來的男助理宋暮燃。
我心裏隱隱覺得不妥,周舒芸的助理向來是工作助理,不陪私人聚會的。
正要推門,宋暮燃輸了這局,他餘光看見我。
一杯酒倒入口中,轉頭吻住周舒芸。
我的呼吸猛地頓住,像被人掐住了喉嚨。
更讓我渾身發冷的是,周舒芸不但沒有推開他,還抓著他的領口,加深了這個吻,甚至發出曖昧的聲響。
周圍人含笑看著,一個個見慣不怪。
我整個人仿佛凍住。
直到宋暮燃的聲音再次傳來:“舒芸姐,我們這麼做,你老公會不會不開心?”
周舒芸再親了親宋暮燃:“管他做什麼?一個床上的玩意兒。”
我被“玩意兒”這三個字刺激得不淺。
正猶豫著要不要進門,宋暮燃忽然站起來,朝我的方向哆嗦了一下:“姐夫。”
所有人順著他的方向看見我。
我努力微笑,假裝什麼都沒看見,咬著牙推開門走了進去。
“你來做什麼?”
“不是說喝醉了嗎?我來接你回家。”
我走過去,輕柔地把外套披在她肩上。
她不著痕跡地看了宋暮燃一眼,沒有戳破宋暮燃用她手機給我發信息,挑釁我這個事兒。
“你要是想再坐坐,我在旁邊等你。”
“不了,回家吧!”
起身的瞬間,周舒芸放在沙發上的鱷魚皮手包啪嗒掉在地上。
我下意識彎腰去撿。
手指剛觸到手包,一隻鋥亮的皮鞋突然狠狠踩在我手腕上。
我還沒叫。
踩我的宋暮燃卻誇張地叫了一聲,手忙腳亂地再踩了我幾腳,紅著眼眶說:
“對不起對不起!姐夫,我不是故意的!我沒看見您伸手......你要打要罵,或者要廢了我這隻手,都行!”
我......我說什麼了嗎?
周舒芸已皺著眉,開口就是:“你欺負阿燃做什麼?不就是不小心踩了下手嗎?忍一下就過了。”
緊接著柔聲對宋暮燃說:“你道什麼歉?你的手不也被他踩過嗎?就當扯平了!”
我猛地抬頭。
我什麼時候踩過宋慕燃的手?
當年在學校,他是學長,我是學弟,根本不熟!後來,我離開學校,與他多年未見。
再見麵時,他已經成了我老婆的助理。
還是可以接吻的那種!
“不,舒芸姐,是我不好,明知姐夫不喜歡我,還出現在他麵前!
當初也是,明知道他不喜歡別人彈琴,我還在他麵前彈琴......是我活該......”
我更加一頭霧水。
然而,“彈琴”兩個字像個開關,瞬間點燃了周舒芸所有怒火。
她走到我麵前,猛地抬腳,尖利的高跟鞋鞋跟狠狠跺在我剛被踩過的手腕上。
“啊——”
劇痛順著骨頭縫鑽進去,我慘叫出聲,冷汗瞬間浸透了後背。
周舒芸卻仿佛完全聽不見。
她低著頭,表情冰冷到殘忍,高跟鞋鞋跟在我手背上反複碾著。
“彈琴,TM的,你這種人也配!”
“為了你的不喜歡,你居然踩他!你知道我找了他多久了嗎?”
周舒芸恨得咬牙切齒,把我的手踩得血肉模糊。
我忽然覺得可笑,我那樣愛她,恨不得把一顆心捧給她!
更可笑的是——
很久以後,我才知道,我所受的一切苦難,都緣於她早年愛過的一個會彈琴的男生。
那時,她回母校演講。
路過禮堂時,看見有個男生在彈鋼琴。
琴聲幹淨純粹,男生穿著白色燕尾服,優雅得像一個王子。
明明隻是驚鴻一瞥,明明連臉都沒看見,卻驚為天人,讓她惦記了許多年。
後來認識了宋暮燃,得知驚豔了她一整個夏天的男生,是宋暮燃。
從此,她願意捧著全世界最美最好的一切,給宋暮燃。
可是——
宋暮燃那琴技,也就是能彈罷了。
而那天彈鋼琴的人,其實是我!
她因琴音愛上我,找了我許多年。
卻殘忍的,碾斷我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