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過頭,沈明塵正好推開門,垂眸看向一地的紫砂壺碎片。
“想給你泡茶,手滑了。”她語氣沒什麼起伏。
沈明塵無奈的笑了笑,仿佛許繁音打碎的隻是什麼無關緊要的物件。
他走過來,溫和的牽起她的手,嗓音清冽如山間清泉。
“受傷了沒有?”
許繁音搖頭。
“那我叫傭人上來收拾,晚上和我出去一趟,今天組了個局。”
“我不想去。”許繁音輕輕掙開他的手,抬眼可見眼瞼處有兩道淡淡的陰影。
“沒睡好?”沈明塵觀察著她的神色,覺出幾分異樣,又放緩了語氣哄著,“乖,堅持一下,今晚我有個禮物送你。”
許繁音沒再拒絕,隻是在心底回應。
沈明塵,我也有個禮物要送給你。
而你最好,真的一點也沒有愛過我。
......
傍晚,沈明塵派司機接許繁音到一家叫瓏的私人會所。
據說那是他們幾個朋友的老根據地,他們那一圈的人,這麼多年,重要的日子都愛在那裏聚會。
但今天卻是沈明塵第一次帶她去。
許繁音走進包間,他的幾個朋友正在談笑,看到她,都熱絡的叫起了嫂子。
“繁音,到我身邊來。”
沈明塵坐在主座,身旁空了個位置。
她走過去,習以為常的坐在他的身側。
他今天穿著一件綢質的白襯衣,腕間的佛珠清冷禁.欲,看向她時,眉眼多了幾分溫柔。
許繁音從前真的愛極了他這張臉,哪怕情緒平緩,那雙狹長鳳眸仿似總隱隱帶著慈悲溫潤的笑意,仿佛對天地萬物都帶著幾分憐惜。
尤其是他這樣淡淡的對她勾起一個笑,仿佛天地間所有的光芒和溫暖都照在了她的身上。
她像一個虔誠的信徒,每每見到那道光,就變成了沒有自我意誌的飛蛾,毫不猶豫的撲向那片信仰所在。
從未想過,大部分飛蛾撲向的光,背後都藏著迷失與墜落。
沈明塵夾了一隻蝦,玉色的手指沾染湯汁,仔細將它剝殼後,姿態自然的放到她碗裏。
做完這個動作,沈明塵微微一怔,但隻是一瞬,他勾起唇角,溫聲道,“我記得你喜歡吃蝦。”
許繁音目光卻落在他指尖上的湯汁,心臟酸澀。
他有潔癖,那雙手每天要洗數十遍,可卻為了給她剝一隻蝦而染上汙濁。
那一瞬,她甚至懷疑沈明塵是否對她多少有一絲真心?
他體貼的動作,很快也引得桌上的人一陣驚詫和揶揄。
“嫂子,塵哥那麼潔癖的人,可不會隨隨便便給人剝蝦的,可見你在他心裏分量有多重。”
“是啊,飯還沒開始吃呢,就撒了我們一嘴狗糧。”
“我記得塵哥的妹妹好像也愛吃蝦,除了她,塵哥也就隻給你剝過蝦了。”
說完這句話的人,好像剛意識到他的話有所不妥。
臉色微變,目光閃爍的低下頭。
許繁音盯著碗裏那顆飽滿晶瑩的蝦仁,瞳子顫了一下。
是了,她的確喜歡吃蝦,但沈明塵從前最多替她把蝦夾到碗裏,從來沒有親手替她剝過。
可他方才的動作那麼自然,就像是已經做過很多次。
或許以前在這間會所,坐在他身邊的人從來都是沈靜詩,所以他才會有這樣下意識的動作。
不動聲色的夾起那隻蝦吃掉,她抬眼,若無其事的看向沈明塵,“你有個妹妹,怎麼我好像從來沒有見過?”
她明知故問。
沈明塵麵色不改,嗓音溫和,“你很快就能見到她了。”
“這麼神秘。”她笑,心底卻一片刺骨的寒意。
很快是指,曝光她那些私.密畫的那天麼?
在懲罰她後,高高在上的審判她,控訴她哥哥對沈靜詩的傷害,然後看她痛苦難過的表情?
沈明塵沒有繼續這個話題,反而將手伸到背後,取出一個小袋子,遞給許繁音。
是知名珠寶品牌DL的。
DL最出名的是他們的銷售機製。
一張身份證,一生隻能購買一枚鑽戒,代表著堅貞不渝的,唯一的愛。
她打開袋子,拿出裏麵淡藍色的戒指盒,十克拉的鑽戒亮出的瞬間璀璨奪目,幾乎要恍濕了她的眼。
“繁音,嫁給我。”
“等月底我籌備的藝術展成功舉辦,我們就去領證。”
許繁音眼睫微顫,目光落在那顆璀璨的鑽石上。
堅貞不渝的,唯一的愛麼?
原來他為了給沈靜詩報仇,竟然可以做到這樣的地步。
沈明塵,妄語的人要墮三惡道的!
她側目看向沈明塵,他有一雙慈悲深邃的眸子,仿佛看馬桶都藏著一種深情,此刻也深情的注視著她。
如果是三天前收到這枚鑽戒,許繁音或許會幸福的喜極而泣。
但現在,她目光卻落在他端正挺拔的坐姿。
別人求婚,都要單膝下跪,遞上鮮花和戒指,虔誠的表白心意。
而沈明塵卻穩坐如山,連著禮品袋直接丟給她,像是隨手送了個稀鬆平常的禮物。
就好像篤定了她會嫁給他。
餘光間,她看到桌上的其他人暗中交換眼神,眼底還帶著幾分看熱鬧的興奮。
“嫂子,這麼大的鑽戒,塵哥對你真舍得。”
“是啊,塵哥這次的藝術展也是為你舉辦的呢,到時候,你看了一定會驚喜的說不出話!”
許繁音心臟狠狠一縮。
原來,連沈明塵身邊的朋友,也都知道那間畫室裏藏著什麼了。
但他們知道多少?
他們......已經看過那些畫了麼。
許繁音指尖顫抖,啪的一聲合上戒指盒,“沈明塵,我不會和你結......”
最後一個字還沒說出口,包廂的門忽然被打開。
一道婉轉的女聲嬌嗔的響起,“求婚這麼精彩的場合,竟然沒有人通知我?”
顧溪寧踩著高跟鞋走進來,一身紅裙勾勒出前凸後翹的絕妙曲線。
她明媚張揚,一雙狐狸般的媚眼掃過桌上的人,最後在許繁音的身上微頓。
有人幹巴巴的笑了一聲,“溪寧,你看,你回國怎麼都不跟我們說一聲。”
場上眾人臉色各異,但卻不約而同的紛紛挪座,在沈明塵的另一側,給顧溪寧讓出了一個位置。
顧溪寧隨意而理所當然的坐下。
纖纖玉手輕搭沈明塵的肩膀,笑問,“明塵,都快和女朋友修成正果了,也不知會我一聲,還......是不是朋友?”
沈明塵黑眸湧起一絲波瀾,但很快壓下,他側頭給許繁音低聲介紹,“溪寧,之前在國外上學,跟我們都是很多年的朋友了。”
“許小姐久仰,我是顧溪寧,沈明塵青梅竹馬的好朋友。”顧溪寧慢條斯理的朝許繁音伸出手,刻意咬重了青梅竹馬四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