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俊逸忍著腿上鑽心的疼,努力地回應那個喊聲:
“蕊寧...... 我在......”
可沒人回應。
他猛地睜開眼,視線被血糊得模糊,隻看見車裏空空蕩蕩。
隻剩他一個人。
那個剛才喊著他名字的人,沒救他。
意識沉下去的瞬間,唐俊逸跌進了夢裏。
夢見那年程蕊寧追去洛杉磯。
他當時的俱樂部扣著人不放,她紅著眼要跟俱樂部賭車,贏了就帶他走。
那時她剛為了他考下職業駕照,第一次摸賽車就敢上盤山道。他坐在副駕當領航員,可還是出了意外。她甩尾時沒控製好力道,車子衝破護欄往山崖下滾。
混亂裏,她拚了命擋在他身前,頭撞得淌血也沒鬆手,最後用盡全身力氣把他推上車頂凸起的岩石,啞著嗓子喊 “抓穩”。
她自己卻隨著變形的車身往下滑,半個身子都懸在了崖外,差點就那麼粉身碎骨。
後來被救上來,她虛弱地躺在他懷裏,神誌不清卻仍不忘要他回國。
“阿逸,他們隻想要你賺錢,我想要你安全...... 以後不管多危險,我都...... 都護著你,跟我走好不好?”
他剛想答應,畫麵卻一黑,他也驟然抽離。
這次,她沒有保護他。
唐俊逸眼皮一顫,睜開眼,一滴淚順著臉頰砸在枕巾上。
床邊的人立刻亮了眼:“阿逸,你醒了!”
換藥的醫生也跟著笑:“可算醒了,程醫生守了你一天一夜,眼睛都熬紅了,我都想當她弟弟沾沾這份好呢。”
唐俊逸還沒緩過神,懵懵地問:“弟弟?”
“對啊,您不是程醫生的弟弟嗎?”護士一邊收拾東西一邊說,“上午程醫生的丈夫陳先生還來看過您,緊張得不行,特意叮囑我您醒了就給他打電話。”
“嘭” 一聲脆響,程蕊寧手裏的玻璃杯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醫生嚇了一跳,訕訕地閉了嘴,趕緊去叫保潔。
唐俊逸也被這聲響驚得徹底清醒,那些被撞碎的記憶碎片突然拚攏。
程蕊寧扶著陳子墨遠去的背影,還有他瀕死時伸手求救,卻被她當作空氣拋下的絕望。
他抬眼看向程蕊寧,她眼裏的慌亂藏都藏不住。
他扯了扯嘴角,聲音冰冷:“解釋。”
程蕊寧愣了一秒,慌忙攥住他的手:“都是他們亂講!肯定是我們看著像,他們認錯了,以為你是我弟......”
“好,我信你。”
唐俊逸打斷她,語氣裏聽不出半點情緒。
程蕊寧剩下的話全堵在了喉嚨裏。
不對。唐俊逸不該是這樣的。
他應該質問她為什麼先救陳子墨,該生氣她任由別人誤會他們的關係。
可他沒有,平靜得像一潭死水。
恐慌順著脊椎爬上來,她還想再說點什麼,唐俊逸已經閉上了眼:“我困了。”
程蕊寧心裏的愧疚無處安放。
“阿逸,都怪我,不該讓子墨開車的,我已經罵過他了。你要是生氣,打我罵我都行,別憋在心裏。”
唐俊逸抽回自己的手,再次睜眼時,眼裏隻剩一片死寂。
“我是真的困了。”
太不對勁了。
程蕊寧慌了神,那種抓不住的失落感像黑洞,要把她整個人吸進去。
可她還沒來得及說句像樣的懺悔,就被進來查房的醫生叫了出去。
她剛轉身,唐俊逸的眼眶倏地紅了。
隻是這次,無論心裏多疼,都再沒有眼淚能掉下來。
他的心,在程蕊寧轉身離開的那一刻,就徹底死了。
抬手抹了把幹澀的眼角,他隻想好好睡一覺,醒來就離開這個女人。
可剛閉上眼,隔壁床位就吵了起來。
“哭什麼哭!” 一個女人的聲音帶著訓斥,“隔壁床的哥哥是個賽車手,現在腿斷了以後再也開不了車,人家都沒哭,你就崴個腳,有什麼好嚎的!”
“啊!我不要斷腿,我不要!”
小男孩的哭聲傳遍了整個病房,也傳進了唐俊逸耳朵裏。
斷腿?!
唐俊逸腦子裏 “轟” 的一聲,像有什麼東西炸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