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朝她走過來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又意味深長的笑。
“學姐。”
他頓了頓,視線緩緩下移,落在她高高隆起的腹部上。
“好久不見。”
風鈴的聲音,清脆,卻好比喪鐘,一下一下,敲在雲璃的心上。
她放在腹部的手,猛地收緊,身體瞬間進入了最高級別的戒備狀態。
搖椅不再晃動,午後的安逸,被這個不速之客,撕得粉碎。
“你是誰?”雲璃的聲音很穩,聽不出半分波瀾,她甚至沒有從搖椅裏站起來,“先生,你認錯人了。”
孟騫笑了,那笑容裏,是貓捉老鼠般的戲謔。
他沒有回答她的問題,隻是自顧自地,打量著這間小小的花店。
“向陽花店,”他慢悠悠地開口,每個字都咬得清晰,“向陽而生,倒是個好名字。隻是不知道,你這朵花,是想迎著哪個太陽?”
他的視線,重新落回她身上,那目光,仿似能穿透她的血肉,看到她那顆正在狂跳的心臟。
“還是說,你想躲開的那個太陽,自己找上門來了?”
雲璃的後背,瞬間滲出了一層冷汗。
他知道。
他什麼都知道。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她依舊嘴硬,這是她唯一的武器,“先生如果不是來買花的,就請離開吧,我要關門了。”
“關門?”孟騫挑眉,他拉過一張小凳子,毫不見外地在她麵前坐下,那雙桃花眼,直勾勾地盯著她高高隆起的腹部,“別急啊,學姐。我大老遠跑來,可不是為了買幾朵破花。”
他將“學姐”兩個字,咬得又輕又慢,仿似情人間的呢喃,卻帶著致命的威脅。
雲璃的臉色,終於變了。
“你到底想怎麼樣?”
“不想怎麼樣。”孟騫攤了攤手,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就是來看看老朋友。順便,跟你談一筆生意。”
“我跟你沒什麼好談的。”
“有。”孟騫的語氣,不容置喙,“你肚子裏的這個小東西,算不算?宋家未來的繼承人,林家失蹤的血脈。你說,宋京聞要是知道他還活著,會怎麼樣?”
雲璃的呼吸,猛地一窒。
“他會把你抓回去,鎖起來。然後,等孩子生下來,就從你身邊奪走,讓你永世不得相見。”孟騫的嘴角,掛著殘忍的笑意,“至於你,一個假死欺騙他的女人,你覺得,他會怎麼處置你?”
每一個字,都好比一把冰錐,狠狠紮進雲璃的心裏。
“你以為你躲在這裏,就安全了?”他身體前傾,壓低了聲音,“宋京聞這半年,跟瘋了一樣。他嘴上說著你死了,心裏卻從來沒信過,他派了無數人,像狗一樣,滿世界地嗅著你的氣味。你猜,他們找到這裏,需要多久?”
雲璃的嘴唇,被她咬得發白。
“所以,跟我合作。”孟騫終於圖窮匕見,“你,還有你肚子裏的孩子,我保了。我幫你,拿回屬於你的一切。林家,你父親的一切,我幫你奪回來。”
“條件呢?”雲璃冷冷地問。
她不相信,這個世界上,會有免費的午餐。
“條件?”孟騫笑了,他伸出手,想去碰她的臉,卻在半空中停住,轉而輕輕拂過旁邊一朵玫瑰的花瓣,“我要孟傾然,一敗塗地,我要宋京聞,親眼看著他最珍視的一切,都化為烏有。”
“而你,雲璃,”他的眼神,瞬間變得炙熱,“我要你,站在我身邊。”
另一邊,A市。
宋氏集團頂層,總裁辦公室。
巨大的落地窗,將整座城市的繁華,都踩在腳下。
宋京聞坐在真皮座椅裏,麵無表情地聽著孟傾然彙報著最新的合作項目。
這半年,他變得更加沉默,也更加冷酷。
工作,成了他麻痹自己的唯一方式。
“京聞,”孟傾然合上文件走到他身邊,伸手,想替他按一按緊皺的眉頭,“別太累了。”
宋京聞偏頭避開了她的觸碰。
那不經意間的動作讓孟傾然的眼中,閃過一絲受傷和不甘。
她很快調整好情緒柔聲開口:“明天,是雲璃去世的半年,要不要,我陪你去看看她?”
宋京聞翻動文件的手猛地一頓。
辦公室的空氣霎時凝固。
“滾出去。”
他頭也沒抬聲音冷得仿似能將人凍僵。
孟傾然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
她知道雲璃這個名字是他心頭的一根刺。
一根即便是她,也不能碰的刺。
她咬了咬唇,不敢再多說一個字,拿起文件,狼狽地退了出去。
辦公室的門關上。
宋京聞將手裏的鋼筆,狠狠扔在桌上。
他起身,走到落地窗前,俯瞰著腳下川流不息的車河。
半年了。
那個女人,已經從他的世界裏,消失了整整一年。
可為什麼,她的影子,卻無時無刻,不在他眼前晃動。
他煩躁地扯了扯領帶,拿起外套,徑直離開了公司。
他沒有回家,也沒有回宋家老宅,而是開著車,一路疾馳,停在了那棟位於半山的,塵封了一年的別墅前。
他打開門,走了進去。
屋子裏的一切,都和他離開時,一模一樣。
他甚至讓人,每天都來打掃,保持著雲璃“死”去那天的原樣。
他走上二樓,推開了那間他曾經用來囚禁她的臥室。
空氣中,仿似還殘留著她身上淡淡的氣息。
他走到床邊,坐下,看著空無一人的房間,緩緩開口,聲音沙啞得可怕。
“你以為,死了,就算逃掉了嗎?”
“雲璃,你太天真了。”
他從懷裏,拿出一樣東西。
不是那塊被孟傾然拿走的玉佩。
而是一顆,用透明糖紙包著的,已經有些融化了的,檸檬味硬糖。
那是他後來,從顧言辦公室的垃圾桶裏,翻出來的。
他摩挲著那顆糖,仿似在摩挲著她的臉。
就在這時,他的手機響了。
是江淮安。
“先生,”電話那頭的聲音,透著一絲不尋常的激動和緊張,“我們,有線索了。”
“安海鎮,一家叫‘向陽’的花店。老板娘叫蘇念,和雲璃小姐,有九分相似。”
宋京聞握著糖的手,猛地收緊。
那顆本就脆弱的糖果,在他掌心,應聲碎裂。
安海鎮,花店裏。
雲璃和孟騫,依舊在對峙。
“我憑什麼相信你?”雲璃問。
“就憑,我是這個世界上,除了你之外,最希望宋京聞和孟傾然不好過的人。”孟騫看著她,眼神坦誠,“我們的目標,是一致的。”
“而且,”他頓了頓,話鋒一轉,“你沒有別的選擇。”
是啊。
她沒有別的選擇。
留在這裏,就是坐以待斃。
跟他走,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雲璃閉上眼,深吸一口氣,再睜開時,眼中已經是一片決絕。
“好,我......”
她的話還沒說完,孟騫的手機,就響了起來。
他看了一眼來電顯示,接起,臉上那副吊兒郎當的表情,第一次變得有些凝重。
“說。”
電話那頭不知道說了什麼。
孟騫的臉色倏地變了。
他掛斷電話,看向雲璃那眼神複雜得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