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樓雅閣內,裴燼垂眸淺啜,那張蒼白如玉的麵容更添幾分清冷。
雖是一襲素色錦袍,卻掩不住通身的矜貴氣度,宛如一柄出鞘的寒刃,令人不敢逼視。
他漫不經心地抬眼,將街角的鬧劇盡收眼底。
少女清麗的麵容上那道疤痕格外醒目,卻意外地不顯猙獰,反倒像是上好的白瓷上一道獨特的冰紋。
最令他玩味的,是那雙沉靜如水的眸子。
麵對刁難時的從容不迫,以及處理事端時的雷厲風行,都與那張稚嫩的麵容形成奇妙的對比。
“倒是有趣”
裴燼唇角微揚,指腹摩挲著杯沿。
茶湯映出他眼底一閃而過的興味,轉瞬又歸於深潭般的寂靜。
他身旁的侍衛見狀便低聲道:“殿下,可要屬下去查查這位姑娘的底細?”
裴燼淡淡道:“不必。”
他站起身,墨黑色的衣袍勾勒出他修長的身型,目光卻始終落在遠處那道纖細的身影上。
崔鳶寧正與崔墨衡收拾殘局,忽然察覺到一道銳利的視線。
她猛地回頭,正對上一雙深不見底的鳳眸。
那人站在街角,周身氣勢卻淩厲得讓人不敢直視。
崔鳶寧微微眯了眯眸子,一眼就認出他是上回那馬車中的青年,雖然看著病病殃殃的,可這人的眼神......太過危險,更是有著一股神秘感,想來身份必定不簡單。
崔墨衡抬頭見崔鳶寧似是有些出神,便順著她的視線看了過去,不過什麼也沒看到,隨即有些疑惑道:
“寧寧,怎麼了?”
崔鳶寧搖搖頭,淡淡道:“沒什麼。”
與此同時裴燼也合上了眼前的窗,殊不知就在這一瞬間,江蘊珠卻帶著她的婢子驚春此時正好出現在了街道旁。
“小姐,我們現在過去麼?”
驚春小心翼翼地詢問著江蘊珠的打算,畢竟這幾日江蘊珠為了得到那本神農經的殘卷費心耗神,連帶著性子也暴躁了那麼幾分,並不好相與,有時還要拿她撒氣。
江蘊珠點點頭,“走吧。”
她若是手頭再拿不出什麼東西,恐怕鎮北王府的世子就不是那麼好糊弄。
可江蘊珠沒想到她剛出現在店鋪前,原本還說說笑笑的兩人頓時就沉下了臉色。
特別是崔墨衡對她的態度全然不如之前,要知道她當初還在崔家的時,崔墨衡對她簡直是百依百順,不管她要什麼,崔墨衡都會竭盡所能的將一切給她雙手奉上,甚至她一皺眉,他都會十分緊張。
可如今卻冷若冰霜,看著她的目光中甚至帶著幾分戒備。
“江姑娘來此有何貴幹?”
崔墨衡的語氣疏離,這江雲山才剛剛離開,又來一個江蘊珠很難讓人不信他們是故意過來找人麻煩。
他與寧寧隻是想好好開一個店而已被人無理取鬧一通,自然也是憋了一肚子的怨氣。
江蘊珠看到他眼中的不悅時,嘴角的笑意淡了淡,“長兄,我來是有話想要給崔姑娘說。”
崔墨衡不自覺地側首望向崔鳶寧,聲音裏帶著幾分關切:“寧寧,你的意思呢?”
如今他的一舉一動都要以寧寧為先,一想到她在外麵漂泊了這麼多年,若連自己這個兄長都不護著她,這世上還有誰能給她依靠?
至於江蘊珠......崔墨衡眸色微沉。
她早已不是記憶中那個跟在他身後,軟軟糯糯喊著“長兄”的小丫頭了。
如今的她,陌生得讓他幾乎認不出來。
血脈至親終究是血脈至親,寧寧才是他的親妹妹,他斷不能讓她再受半分委屈。
感受到兄長的維護,崔鳶寧心頭湧起一股暖流。
隨後轉頭看向向江蘊珠道:“談談?可以啊,不過我要的東西你可拿來了?”
這世上從來就沒有白得的便宜,這是崔鳶寧用二十年漂泊換來的生存法則。
江蘊珠咬了咬唇,眼中閃過一絲掙紮,最終還是對身旁的驚春吩咐道:“把東西給崔姑娘送過去。”
崔鳶寧看了一眼驚春遞過來的包袱,裏麵裝的確實是她想要的殘卷,便也沒有多說什麼。
江蘊珠此刻卻有些著急道:“我的解毒丸,什麼時候才能給我?”
“兩日之後再過來拿。”
崔鳶寧留下這麼句話後便與崔墨衡雙雙離去。
江蘊珠站在原地差點咬碎了一口銀牙,可現在是有求於人,又不敢催促,整個人急的就像隻熱鍋上的螞蟻。
她垂下眼睫問道:“可有打探到神醫的消息。”
驚春搖搖頭,“大公子那邊沒有任何動靜。”
神醫的蹤跡哪裏是那麼好找的,江蘊珠心下更是暗恨,為何那崔鳶寧就能夠接觸到神醫,而她動用了一切關係,卻始終做不到任何線索。
如今還要低三下四的去求別人。
......
“長兄,阿姐你們回來啦!”
崔墨白寫完了字帖後就眼巴巴地坐在門口望,盼星星盼月亮可算是將兩人都給盼來回來。
崔鳶寧揉了揉他的頭頂,“今日可有好好讀書寫字?”
崔墨白十分驕傲的仰起頭,“自然有,夫子還誇獎了我,說整個學堂中就我學的最快呢。”
聽著他稚嫩天真的語氣,院中的眾人都忍不住抿唇一笑。
崔母臉上也多了幾分血色,“好好好,依我看來啊以後我們家可是要出一個狀元郎了。”
這下就輪到了崔墨白有些不好意思了,他一邊撓頭一邊吐了吐舌頭,狀元郎可不是那麼好考的,不過長兄還有阿姐都很厲害,他也不能拖後腿。
夜色漸濃,崔家小院裏的歡聲笑語也漸漸平息。
崔鳶寧坐在窗前,指尖輕輕撫過那泛黃殘卷,燭火照耀下她半邊側臉精致,不過一盞茶的時間,她就將殘卷上的所有內容看了一遍,對於藥方,心中也有了些底氣。
她將自己關在了屋內整整三日,第二日天色剛亮時,崔鳶寧就派了人送了一顆藥丸去了江府。
江蘊珠看到解毒丸的時候簡直簡直喜不自勝,這麼多天來的愁雲慘淡一掃而光。
她根本沒有多想就拿著崔鳶寧給她的那顆丹藥去了鎮北王府。
穿過鎮北王府的朱漆大門,江蘊珠緊張地攥緊了手中的錦盒。
門房通報後,她被引著走過重重回廊,心跳隨著腳步聲越來越快。
恍恍惚惚間她似乎看到了鎮北王妃的位置在朝她招手,連帶著腳步都飄飄然了幾分。
宋管事將她帶到前廳,“江姑娘,麻煩你在這裏稍微等一等,我這就去帶世子過來。”
江蘊珠輕輕“嗯”了一聲,顯得知書達理。
這種大戶人家最是看中女兒家的修養,所以即便是對待下人她亦是和顏悅色,想著有朝一日能夠當上這座宅院的女主人。
就在她胡思亂想至極,裴燼穿著一身寬鬆的袍衫就從屋內走了出來,他麵容清冷高貴,俊美的讓人覺得心驚。
“江姑娘來得倒是準時。”裴燼坐在一旁的紫檀木椅上,玄色錦袍襯得他眉眼如刀。
江蘊珠盈盈下拜,將錦盒呈上:“幸不辱命。”
裴燼接過那錦盒看了一眼,隨後就將其遞給了宋管事。
宋管事一刻也不敢耽擱,連忙拿著盒子就下去找人驗藥。
江蘊珠知曉他們身份尊貴之人都是需要提前讓人把關,確定了沒問題才能服下。
她已經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到裴燼吃了藥好轉的模樣了,如此一來耳尖更是微微一紅。
可片刻後,宋官家將方才拿去讓人辨別的盒子重新呈了上來,更是將頭埋的極低,
“回公子,江姑娘拿過來的藥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