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沉默不語,目光卻微微一動。
崔鳶寧也不在意,直接用鑰匙打開鐵鏈,淡淡道:“能走嗎?”
少年依舊沒說話,卻緩緩站起身。
他身形雖瘦削,站起來時卻比崔鳶寧高出半個頭,肩背挺直,竟無半分奴隸的卑怯之態。
崔鳶寧眸光微深,轉身道:“跟上。”
少年頓了頓,終究沉默地跟在了她身後。
一旁的婦人也連忙緊隨其後。
......
回程的路上,天色漸暗。
崔鳶寧走在前麵,少年和婦人落後兩步,始終保持著距離。
忽然,崔鳶寧腳步一頓,頭也不回道:“你們叫什麼名字?”
身後沉默片刻,才傳來一道低啞的聲音。
“......沒有名字。”
崔鳶寧微微側眸,餘光瞥見少年低垂的眉眼,忽而道:“那從今日起,你便叫阿寂。”
少年身形微僵,似是想說什麼,最終卻隻低低應了一聲:“......是。”
崔鳶寧收回目光,看向一旁的婦人。
婦人立馬恭敬的開口道:“小姐可以叫老奴秦嬸。”
秦嬸的眉眼深邃,看著與普通的婦人有所差異,不過態度還算是不錯,崔鳶寧便也沒有多說什麼,而是將他們都帶了回去。
崔墨衡看到眼前平白無故多了兩個人的時候下意識的愣了愣,“這......”
秦嬸十分有眼力見道:
“見過公子,老奴和阿寂乃是小姐買回來的下人,日後定當盡心侍奉。”
崔墨衡聞言,眉頭微蹙,目光在秦嬸和少年阿寂身上來回打量了一番。
他雖知妹妹一向有主見,但突然帶回一個陌生的少年,還是讓他心中生出一絲疑慮。
畢竟買賣奴仆,大多都是買年輕的女子。
他不由得低聲問道:“寧寧,這是怎麼回事?”
崔鳶寧神色平靜,解釋道:“兄長,秦嬸擅長廚藝,日後可以幫娘分擔家務,至於阿寂......”
她頓了頓,看向沉默的少年,“我瞧他骨骼清奇,或許是個學醫的料子,便想帶他去藥鋪試試。”
崔墨衡聽罷,見她神色篤定,也不再追問,隻是點了點頭道:“既如此,便按你的意思安排吧。”
次日清晨,崔鳶寧便帶著阿寂去了城中的“濟世堂”。
藥鋪的掌櫃姓陳,是師傅的舊友,見崔鳶寧領了個陌生少年過來,不由好奇道:“小姐,這位是?”
崔鳶寧指著少年道:“陳叔,這是阿寂,我想讓他跟著您學些藥理知識,不知可否行個方便?”
陳掌櫃捋了捋胡須上下打量了阿寂幾眼。
少年雖沉默寡言,但眼神清亮,身形挺拔,倒不似尋常奴仆那般畏縮。
他沉吟片刻點頭道:“既然是你推薦的,那便留下吧。”
阿寂聞言,低聲道:“好。”
崔鳶寧安置了他後就準備去醉香樓,剛一出門,卻見了一個不速之客——江蘊珠。
江蘊珠眼神焦灼,在門外走來走去。
這麼多天來她沒有一天休息好,鎮北王世子那邊隔一段時間就會派人過來催她,可她根本拿不出什麼東西。
而這種時候江家兩兄弟還在四處宣揚她是玉麵神醫的徒兒的事,如此一來,盛京中便有許多達官貴人都想要與她交好。
雖是嘗到了甜頭,可一旦被拆穿......
好在這次她做好了充足的準備。
江蘊珠緩步上前,眼底藏著幾分陰冷:“崔姑娘,許久不見,別來無恙?”
崔鳶寧神色淡然,目光在她麵上輕輕一掃:“有事?”
江蘊珠直接開門見山道:“我要解毒丸。”
她說話理直氣壯的簡直讓人發指。
崔鳶寧眉梢微挑,“江小姐如今可是盛京炙手可熱的玉麵神醫之徒,這等小事怎麼還需我來幫忙?”
她雖忙於自己的事,可盛京中有什麼傳言她還是聽得清清楚楚。
要是自己真收了這麼個徒兒,師傅師兄知道後,恐怕會笑話她一輩子。
江蘊珠聽出她話中的譏諷,臉色微變,但很快又恢複如常:
“我隻是想要解毒丸而已,這對你來說應該不算難事。”
崔鳶寧既然能夠拿到玉麵神醫的信物,那一個解毒丸的事情隻需要張一張嘴而已。
再說了經過這些時日的觀察,她發現崔鳶寧也會一些醫術。
所以這麼簡單的事,她幫幫自己又怎麼了?
崔鳶寧並不知她為何要一直執著於解毒丸,不過這些和她根本沒有任何關係,便也不再與她多言。
而江蘊珠見她油鹽不進,隨即就沉下臉來道:
“崔鳶寧,你別敬酒不吃吃罰酒!”
她朝身後使了個眼色,兩名侍衛押著一個衣衫襤褸的女子走上前來。
那女子抬起頭,露出一張憔悴卻熟悉的臉龐——正是崔鳶寧從前在崔府的貼身婢女,青杏。
“小姐......”青杏聲音哽咽,眼中含淚。
崔鳶寧瞳孔微縮,當初她還在永陽伯府的時候隻有青杏對她還算不錯。
有一次她被罰跪祠堂,還是青杏冒著風險給她送來了吃食。
更有一次她被江家兩兄弟推到在池塘中,也是青杏不顧安危,下水來救她。
江蘊珠見狀,得意地笑了:"怎麼樣?現在願意好好談談了嗎?"
崔鳶寧強住壓下心中的怒意:“你到底想要做什麼?”
江蘊珠從袖中取出一個錦盒,“很簡單,我不是說了很多次了嗎?我隻是想要五顆能夠壓製住蠱毒的解毒丸而已。”
崔鳶寧冷笑:“解毒丸雖不是什麼稀罕物,但五顆也需耗費不少珍貴藥材。江小姐這是獅子大開口?”
“廢話!”江蘊珠冷聲道,“你若不給,我大可以讓她生不如死!”說著,一旁凶神惡煞的婢子就扯了住青杏的頭發。
青杏痛呼一聲,卻仍強忍著不讓自己哭出來。
崔鳶寧眸色一沉:“住手!”
她沉默片刻,終於道:“好,我給你。但你要先放了青杏。”
江蘊珠嗤笑:“你以為我是三歲孩童?一手交藥,一手放人。”
崔鳶寧深深看了她一眼:“藥不在身上,我需要回藥鋪取。”
江蘊珠鬆開青杏,“好啊,我跟你一起去,最好是別耍花樣,否則後果你是知道的。”
崔鳶寧不再多言,轉身朝濟世堂走去。
江蘊珠示意侍衛押著青杏跟上。
濟世堂內,陳掌櫃正在教阿寂辨認藥材。
見崔鳶寧去而複返,還帶著一群人,不禁疑惑:“小姐,這是......”
崔鳶寧道:“陳叔,我過來取些藥材。”
她走到藥櫃前,熟練地抓取了幾味藥,然後進了後院的小藥房。
江蘊珠想跟進去,卻被阿寂攔住了去路。
少年身形挺拔,眼神冷冽:“外人不得入內。”
江蘊珠被他冰冷的眼神震懾,竟一時愣了愣,不敢硬闖,隻得悻悻地退到一旁。
不多時,崔鳶寧拿著一個瓷瓶出來,遞給江蘊珠:“五顆解毒丸,放了她。”
江蘊珠接過瓷瓶,倒出一粒遞給一旁她親自帶過來的醫師,確認無誤後,才滿意地點頭:“早這麼識相不就好了?”
她一揮手,侍衛鬆開了青杏。
青杏踉蹌著撲到崔鳶寧懷中,泣不成聲:“小姐......奴婢對不起您......”
崔鳶寧輕輕拍著她的背:“沒事,都過去了。”
待江蘊珠走後,陳掌櫃才憂心忡忡地問:“小姐,這到底怎麼回事?那女子為何如此?”
崔鳶寧搖搖頭,不想讓他跟著擔憂,便道:“沒什麼,陳叔不必著急。”
她又抬頭看了一眼天色又才道:“陳叔青杏身上有傷,我先帶她醫治,這裏就拜托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