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歇雨罷。
“你這模樣還真是一如既往的無趣。”
原本掐著她腰的男人驀然離開,聲音清冷沉穩。
紀璿的身子一軟,不禁顫抖著,她下意識攥緊錦被,緩緩睜開雙眸,情潮餘韻還未散去,眼裏泛起水霧。
她緩了緩,思緒清醒了幾分,偏過頭,目光落在床榻邊上背對著她正在更衣的殷緒。
紀璿盯著殷緒冷硬俊朗的側臉,跟剛才沉浸情事的男人全然不同。
男人向來不是重欲之人。
應該說,他的重欲從來不是對她。
他同她圓房,隻是發泄紓解欲念。
她在房事上也不痛快,隻知道予取予求,默默承受著,不會那些勾欄做派,也瞧不上那些搔首弄姿的娼婦。
可偏偏,在殷緒這裏,她總覺得自己還不如娼婦,每次同房都像上刑一般。
他要來了,她就隻能乖乖脫幹淨躺在榻上等著他“臨幸”,忍受著來自殷緒的羞辱。
“殷緒。”
紀璿聲音有些啞,她緩緩坐起身,薄如蟬翼的錦被順著她的動作滑落下去。
殷緒聞聲看向她,喉結微動,眸光深邃暗沉。
見他盯著自己,紀璿下意識的撩起被褥將自己裹了起來。
瞧見她的動作,男人眉心微動,抿著唇。
“有事?”
紀璿對上他的眼睛,神色自若,她手心緊緊攥著錦被的一角,像是思量了許久,沉聲道。
“我想和離。”
聞言,身前的男人眼神驟然一變,眸光冷漠至極,薄唇緊抿成一條線。
殷緒打量著床榻上的人。
紀璿直勾勾的盯著他,不像往常一樣低眉順眼,在他麵前唯唯諾諾的模樣。
房中靜了許久。
殷緒勾唇一笑,帶著幾分輕蔑不屑。
“紀璿,這是你的新把戲嗎?因為我最近冷落了你,所以你就耍小性子,欲擒故縱?或是我那精於算計的嶽父大人教你的?”
紀璿舔了舔幹澀的唇瓣,自嘲一笑。
“是我自己決定和離的。與我爹爹無關,你不必這般冷嘲熱諷。”
“真是你自己想和離?”殷緒嗤笑著,言語裏滿是譏諷。
紀璿應聲,咬了咬牙:“是。”
“嗬。”
“你不覺得可笑嗎?當時可是你跟我的嶽父大人費盡心思算計來的這樁婚事。
這兩年,你頭上冠著世子夫人的頭銜,享盡侯府的榮華富貴。現在,卻因為我近日冷落了你,覺得日子過得不如意,所以提出和離來逼我威脅我向你妥協?天底下怎麼什麼美事兒都讓你給占了?”
“嗯?”
殷緒半眯著眸子,挑眉看向她,眼底滿是嘲弄。
紀璿垂眸,緊抿的唇瓣微微輕顫。
他說的不錯。
這場婚事是算計來的。
她和殷緒是青梅竹馬,早有婚約,但他早年離京四處求學問道。
直至兩年前侯府與紀府要求二人履行婚約,殷緒才回京。
而他回來後第一件事就找到她,商議退親。
她從小便心係他,自然不願退親。
父親得知後便設局謀劃,設宴請他來府上喝酒後,給他下藥送到了紀璿房中,後帶人捉奸逼婚。
殷緒認為是她攛掇逼迫父親,所以成親後才會那般怨恨厭惡她。
“你若自請下堂,我還能高看你幾分,我沒有給你一紙休書已經算仁至義盡,你竟敢同我提和離二字?”
見她不語,殷緒繼續開口,聲音愈發森冷。
紀璿臉色有些難看,她死死咬著下唇。
果然,殷緒是懂得怎樣羞辱她的。
自古以來,夫妻和離皆是自願協商,一別兩寬,男婚女嫁,各不相幹。
可殷緒卻說她隻配下堂,她連提和離的資格都沒有。
“好啊。”
紀璿忽然笑了笑,她抬眼望向殷緒,眼底滿是譏誚涼薄之色。
“那我自請下堂。既然世子不願同我和離,不想我體麵離開侯府,那就煩請世子您給我一紙休書。”
聽著她的話,看她認真的模樣,殷緒蹙著眉,細細打量著她。
很快,他甩了甩袖子,眸光清冷。
“不早了,你早些歇息,今夜這番話,我權當你沒說過。這些日子是我冷落了你,近日我得了一些有趣的玩意兒,過後讓人拿給你,你莫要再鬧了。”
殷緒的聲音很溫柔,但他的言語之間滿是不耐煩。
見他要走,紀璿固執道:“殷緒,我知道你也想同我和離。”
殷緒腳步微頓,雖不語,但已然默認。
見狀,紀璿慘然一笑,強忍下心裏的酸澀。
“我知你厭我憎我。”
她繼續道。
還知你三個月後就會為一個女人拋棄我。
隻不過,這句話,紀璿終究沒有說出口。
今夜兩人說的話甚至快趕上一年半載說的話了,同她“聊”了那麼久,男人早已失了耐心。
“早些歇息。”
殷緒言簡意賅,大步流星向外走去。
他拉開門,又重重的關上,像故意宣泄心底的怒火一般。
原本在房外候著打盹兒的丫鬟流蘇也被他嚇了一跳。
流蘇因為困意打了個盹兒,本就沒有站穩。
此刻又被他嚇得往後跌去,她下意識伸手拉住了男人的胳膊,堪堪攀住他的雙肩,同他撞了個滿懷,才沒有往後倒去。
很快,她看著殷緒越來越冷漠的臉,立刻意識到自己的失態。
“姑爺息怒,奴婢該死,奴婢該死。”
流蘇趕忙跪在男人腳邊。
“狗奴才,滾開!”
他心裏本就不痛快,偏偏又碰上個沒規矩不長眼的。
“姑爺饒命。”
殷緒聽著那一聲“姑爺”,眉心微動,他垂眸,視線落在跪在自己腳邊唯唯諾諾、雙肩因為害怕而忍不住發抖的丫鬟。
“阮流蘇。”
殷緒沉聲,神色更冷。
她是紀璿的陪嫁丫鬟,和她情同姐妹。
而且。
這府裏。
獨獨她,喚他一聲“姑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