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在。”
流蘇恭敬回話,努力穩住心神,聲音輕的像羽毛飄落,她低垂著眼瞼,厚重的劉海遮住了大半張臉。
殷緒睨著她,眸色幽深如一汪深潭。
“你向來與她親近,那就告訴她身為世子夫人,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莫要丟了侯府的臉麵。”
男人的聲音在靜謐的夜裏格外清晰,似乎也刻意讓屋裏的紀璿聽見。
紀璿聽著房外漸行漸遠的腳步聲,唇角泛起一抹苦笑。
“吱呀”一樣,房門被人推開,又輕輕關上。
她沒有看過去,就知道來人是誰。
“少夫人,奴婢已吩咐人抬水,待會兒我侍奉您沐浴。”
流蘇的聲音很舒服也很動人。
紀璿抬眼,視線落在流蘇身上,借著房裏昏黃的燭光緊緊盯著她的臉,細細打量著。
流蘇的臉上有如拳頭般大小的黑斑胎記,她因為自卑因為不想被人嘲笑,因而她平日總是低著頭。
而且她額前一直有著厚厚的劉海,很少有人會願意多看她一眼,放在人堆裏也不會讓人注意。
可流蘇身上就有一種魔力,總會讓人忽略臉上的胎記。
而且她身段豐腴,不似那些骨瘦如柴的丫鬟,細腰豐臀,是個尤物,別說男子,就連女子看了也忍不住羨慕。
即便她臉上的胎記後來沒了,流蘇容貌也不過是中上之姿,算不得什麼傾城佳人。
可是,她上輩子偏偏就是輸給了她。
而且,皇城世家公子為博她一笑,一擲千金,常勝將軍為她征戰沙場,當今聖上為她割袍斷義......
她的兄長會為她甘心赴死。
而她的丈夫。
殷緒。
不久後也會對她用情至深,為她寵妾滅妻,不顧她已成帝妃,起兵謀反,為一人屠一城。
“少夫人?”
見她盯著自己失神不語,流蘇有些詫異,忍不住上前想要伸手。
“別碰我!”
上一世她死前,阮流蘇高高在上、盛氣淩人的模樣還曆曆在目。
紀璿下意識躲開了她的手,一臉戒備的看向她。
流蘇的手僵在半空中,她微微蹙眉,有些詫異。
她是個心思細膩的人,她跟在紀璿身邊這麼多年,二人雖是主仆,但一直情同姐妹,關係極好,可剛剛紀璿看她的眼神帶著恐懼和疏離。
“你......怕我?”
見她蹙著眉,紀璿意識到此刻自己的失態,扯了扯唇,僵笑一聲。
“沒有,我方才在想事情。”
流蘇若有所思,卻沒再說什麼,訕訕的收回手。
像是又想到什麼,她又問。
“少夫人,方才......姑爺的臉色似乎有些難看,你惹他生氣了?”
印象裏,這還是兩人成婚兩年來,殷緒第一次臉色陰沉隱忍著怒火離開了。
剛剛她雖然在門外睡著了,可她迷迷糊糊的好像聽到兩人在爭吵著什麼。
是個稀罕事,也是頭一次。
紀璿靜默了一會兒,聲音清淡:“沒有。”
她沒有那麼大的本事,牽動他的心緒。
流蘇抿著唇,若有所思。
她覺得,昨兒個晌午紀璿落水醒來後,完全像變了一個人一樣。
“流蘇,少夫人的熱水我已經準備好了。”
門外的丫鬟輕敲房門示意。
“嗯。”
......
紀璿沒有讓流蘇留下伺候她。
她趴在浴桶邊上,一時有些恍惚。
今夜,殷緒不顧她的意願,強行同她歡好時,粗魯至極,她是痛的,那感覺那樣清晰,才讓她恍然覺得這一切不是夢。
上一世,她就像個外人一樣,見證了殷緒對流蘇瘋一般的感情。
而她,也因為嫉妒,做了許多錯事惡事,落得個不得善終的下場。
究其根本,是她同殷緒有緣無分,可是她卻執迷不悟,強求殷緒愛她。
所幸。
可以重頭來過。
這一次,她不會再重蹈覆轍,不會再去強求因果,害人害己。
她要救自己,成全殷緒和流蘇,改變自己和父兄慘死的命運,全身而退。
從現如今的情形來看,殷緒似乎還未曾中意流蘇,兩人之間還是如履薄冰的“主仆”關係。
但她能感覺的到,現在的殷緒看流蘇的眼神是不一樣的。
上輩子為挽君心,她能做的都做了,卻始終換不來殷緒的一個眼神。
她也從一個名門閨秀,變成一個不折不扣的惡貫滿盈的妒婦。
......
天微微亮,紀璿緩緩睜開眼,眼角的淚水順著臉頰滑落,她扯著唇,抬手覆上雙眼,雙肩忍不住顫動著。
流蘇進來的時候就看到紀璿失神落魄的抱著雙腿環著雙臂坐在榻上。
“少夫人,你什麼時候醒的?怎麼回事,是有哪裏不舒服嗎?”
見她眼睛通紅,流蘇問道,下意識伸手覆上她的手臂。
紀璿搖頭,不動聲色避開了流蘇的手。
“流蘇。”
紀璿像是忽然想到了什麼,眼神微變,急忙說道。
“你快去小廚房找嬤嬤,替我要一碗避子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