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麵有請我們優秀學生代表陸承澤發言。”
陸承澤!
他竟然回國了?
這三個字像一枚無聲的炸彈,在林溪然的腦子裏轟然炸開。
九月的秋老虎正濃,她卻覺得後頸的汗毛根根倒豎,一股冷氣從尾椎骨竄上來,瞬間凍僵了四肢百骸。
胃部猛地一抽,昨晚沒吃多少東西,此刻隻有酸水一個勁兒地往上頂。
她的手開始不受控製地發抖,羞恥、憤怒、還有那深 入骨髓的無力感,再次將她淹沒。
兩年前的六月,高考剛結束。
為了不留遺憾,她向仰望了三年的人告白。
結果出人意料,他答應了,他們一起填報誌願,憧憬大學美好的生活。
很快美夢破滅,開學前一天,陸承澤失蹤了,杳無音訊。
校園貼吧突然出現了一個置頂的帖子:《扒一扒文學院的綠茶校花如何知三當三,勾引豪門學長》。
她的照片赫然出現在封麵。
下麵的評論不堪入目,從辱罵她個人,到問候她全家。
更有人把她的手機號和家庭住址都扒了出來。
走在路上,總有人對著她指指點點。
甚至還有人會上門罵她!
她不信,發了瘋似的給陸承澤打電話、發信息,想要他出麵解釋,可得到的永遠鬥是冰冷的忙音。
她不明白,前一天還對她溫柔淺笑的人,怎麼能在一夜之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直到一個自稱陸承澤未婚妻的女人出現,夏芷柔用勝利者的口吻給她發來一張陸承澤在機場的背影照,配文是:“他走了,去國外,你這種貨色,還配勾搭他?”
那天,她盯著手機屏幕,期待著他能回消息,可直到天亮都沒有等來回應。
她手指顫抖著刪掉了所有聯係方式,隻留下一句“我們分手吧”。
她難以相信,沉溺於絕望與背叛中,最後患上抑鬱症,休學一年,用盡所有力氣才從那片泥沼裏爬出來一點。
好不容易,以為可以重新開始。
沒想到,那場噩夢的罪魁禍首正站在那裏。
指甲深深嵌進手臂的軟肉裏,清晰的刺痛感勉強拉回了林溪然幾近渙散的神思。
她朝台上看去,陸承澤穿著簡單的白襯衫,袖口一絲不苟地挽到小臂,露出線條流暢的腕骨。
金絲邊眼鏡架在高 挺的鼻梁上,鏡片後的那雙眼睛,依舊是記憶裏的清冷深邃。
陸承澤的發言接近尾聲。
他的目光看似隨意地掃過台下,卻在觸及到角落裏那個纖瘦身影時,停頓了很久。
從在台上看到她的那一刻起,他這兩年的思念與不甘,就如同掙脫了枷鎖的猛獸,瞬間占據了他全部的思緒。
陸承澤看著林溪然側頭和同伴說話,臉上的笑容十分甜美。
她不看他,一眼都沒有。
好像他隻是個無關緊要的陌生人,是禮堂背景板的一部分。
他想問她:
為什麼突然給他說分手?
為什麼把自己拉黑?
是不是就因為他出了國,她就那麼等不及。
他不懂,為什麼她可以如此平靜?
難道當初的一切都是假的?
兩年前,是她先來招惹他的。
也是她,用一條“我們分手吧”的短信,結束了他們之間的感情,然後消失得幹幹淨淨。
他這輩子都沒有這樣被對待過。
陸承澤握著講台邊緣的手指關節泛白,手背青筋隱現。
台下,雷鳴般的掌聲響起。
林溪然像被驚醒的鳥,隻想立刻逃離這個令人窒息的地方。
典禮結束,人潮開始湧動,推著她往外走。
她低著頭,隻想快點,再快點。
但陸承澤的狂熱粉絲們卻偏偏逆行。
“同學,讓一下,讓一下!”
“陸承澤,你別走!”
身後傳來焦急的喊聲,緊接著一股巨大的力道從側麵撞來。
林溪然猝不及防的被推搡了幾下。
右腳腳踝傳來一陣鑽心的劇痛,她悶哼一聲,整個人控製不住地向前倒去。
預想中的跌倒場景並沒有出現。
旁邊正要出去的陸承澤接住了她。
林溪然的身體比大腦反應更快,她幾乎是條件反射般地用力掙紮起來。
“謝謝同學,我沒事,麻煩你放開我。”
她的聲音帶著一絲自己都未察覺的顫抖與厭惡。
陸承澤沒有說話,隻是收緊了手臂,低頭看著她。
林溪然試圖站穩,但腳踝處傳來的劇痛讓她瞬間白了臉,冷汗涔涔。
下一秒,身體突然懸空。
她驚呼一聲,發現自己竟然被陸承澤打橫抱了起來。
周圍的喧鬧聲仿佛在瞬間被按下了靜音鍵,無數道目光齊刷刷地投射過來,好奇,驚訝,探究。
她壓低聲音,說話聲隻有她和陸承澤可以聽到:“陸承澤你幹什麼!放我下來!”
“別動。”
陸承澤的聲音很低:“怎麼現在不裝不認識了?”
他抱著她,步伐沉穩地穿過人群,無視了所有人的注視,徑直走向醫務室的方向。
林溪然掙紮無果,隻能閉眼,試圖躲避那些探尋的目光。
醫務室裏彌漫著消毒水的味道。
陸承澤將她輕輕放在靠牆的病床上,然後轉身去拿醫藥箱。
他很自然地抬起她的右腳,小心翼翼地脫掉她的白色帆布鞋。
“你......”
林溪然想把腳縮回來,卻被他一把按住。
他的手掌寬大溫熱,帶著薄繭的指腹摩挲著她敏 感的腳踝,激起一陣戰栗。
“別動,腫了。”
他的語氣平淡,聽不出什麼情緒。
可就是這樣,才更讓她覺得屈辱。
“陸承澤,我們已經分手了。”
她終於還是沒忍住,聲音幹澀。
陸承澤蘸著紅花油的動作頓了一下。
他抬起眼,目光沉沉地看著她。
“所以呢?”
“所以,陸主席,你不覺得我們現在的姿勢不太合適嗎?”
林溪然扯了扯嘴角,語氣裏帶著明顯的嘲諷。
陸承澤的手指微微用力,捏得她腳踝一陣刺痛。
“疼......”
林溪然蹙眉。
他立刻鬆了力道,指腹轉為輕柔地揉搓。
“林溪然,你別想太多,因為我才導致你受傷,我照顧你是應當的。”
他重新低下頭,繼續著手上的動作。
林溪然隻覺得一陣惡心。
這副假惺惺的模樣,隻讓她想起兩年前那個夏天,他是如何一聲不吭地消失,任由她被千夫所指,被流言蜚語淹沒。
現在這副樣子,是演給誰看?
陸承澤的內心遠不如表麵那般平靜。
騙得了別人,騙不了他自己。
可話到嘴邊,看著她那雙充滿戒備與疏離的眼睛,他又什麼都問不出口。
他告訴自己,他這麼做也隻是出於內心的不甘心而已。
“好了。”
他用紗布將她的腳踝簡單地固定好,站起身。
“這幾天別亂動,不要碰水。”
林溪然低著頭,不去看他。
“謝謝。”
她的語氣客氣又疏遠,在她與陸承澤之間砌起一堵高牆。
“我送你回去。”
林溪然立刻拒絕:“不用了,我等下讓我室友來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