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月光照在雪地上，屋內泛起銀光。

五年前的噩夢重新纏繞到我身上，已經長出新肉的傷口和眼眶又重新泛起刺骨疼痛。

成德公主趙嬋儀自出生之時，便被普濟寺大師批命為“神女”。

生逢亂世的南朝百姓，需要一個信仰。

而恰好，成德公主出生之時，天邊泛起紅光。

可是無人知曉，他們所信仰的神女，從來不是天命神授，而是皇權所定。

自懂事起，趙嬋儀從不曾有一刹鬆懈。

三伏酷暑數九嚴寒，她要走在街頭，行善布施。

天災頻發，戰事四起，她要在普濟寺修行，為百姓積德。

趙嬋儀就像一個木偶，神女之名，就是牽動她的懸絲。

牢籠之下的人生苦悶黑暗，她唯一的一絲光亮，便是高景山。

這個自年幼之時就一直守護在她身邊，永遠陪在她身邊的人。

和親那一日，是高景山親自護送趙嬋儀離開汴京。

汴京城外，和親隊伍修整之時，趙嬋儀走下馬車，走到高景山麵前。

原本不應該掀開的紅紗被趙嬋儀拽下。

“小景哥哥，你帶我走好不好？”

趙嬋儀頭一次拋下矜持，眼神裏帶著懇求。

可是她得到的，隻有高景山駕馬離去的背影。

送親隊伍臨近北地，身邊的侍女還在憂心到夏國的生活。

隻有趙嬋儀知道，他們走不到夏國。

拾闌山的沙子裏撒上了南朝人的血。

護衛們都不知道，襲擊隊伍的人，麵具之下是他們所敬仰尊崇的帝王親衛。

趙嬋儀把侍女護在身後，從嫁衣上扽下一顆寶石，藏到她懷裏。

“拿著這個，往南邊逃，莫要再回汴京。”

趙嬋儀不是神女，可她也不想再看到南朝人的劍落到無辜的同袍身上。

帝王大業，死她一人就夠了。

和親隊伍遭襲，成德公主為了保護身邊的子民，自戕而亡，屍體跌落戈壁。

南朝百姓信奉十五年的神女，死在了北地，死在了與夏國接壤的拾闌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