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濟醫院。
心外科走廊的散發著消毒水味。
時苒剛查完最後一間病房後準備回辦公室,白大褂口袋裏的聽診器還帶著餘溫。
林琛亦步亦趨地跟在她身後,手裏抱著一摞剛整理好的病曆,年輕的臉上帶著點藏不住的局促。
“時醫生,您昨天那台主動脈夾層手術太精彩了。”
林琛快走兩步跟上她,聲音裏滿是崇拜,“尤其是處理破口的時候,角度找得太精準了。”
趙明輝不僅將心外科主任的位置讓給了時苒,甚至連他這個培養多年的好弟子,都打發給了時苒打下手。
他年紀大了,經曆了那天的醫療事故,隻想把擔子卸下。
再加上感激時苒,他幹脆徹底放手了。
至於林琛,本就崇拜時苒,自然求之不得,跟在時苒身邊不久,他就感覺自己的水平提升好大一個檔次。
時苒推開辦公室的門,回頭笑了笑,“多練幾年你也能做到。”
“時醫生。”
林琛把病曆放在桌上,似乎下定了什麼決心,手指緊張地摳著文件夾邊緣,“您...... 您平時除了上班,喜歡做什麼?”
時苒正在寫醫囑的手頓了頓,抬眸看他,“看看書,偶爾有點夜生活。”
辦公室裏靜了幾秒,隻有打印機工作的輕微聲響。
林琛自動忽略了‘夜生活’三個字,深吸一口氣,像是鼓足了畢生勇氣,“時醫生,您......有男朋友嗎?”
時苒筆尖的墨滴在紙上暈開一小團。
她放下筆,語氣淡淡,“我結過婚。”
林琛臉上的期待瞬間褪去,眼神一下黯淡下來。
他低下頭,聲音悶悶的,“哦...... 這樣啊。”
時苒看著他失落的樣子,忽然覺得有些好笑。
這小子藏不住心事,眼裏的喜歡明晃晃的,像極了當初的蘇魏。
她拿起水杯喝了一口,嗤笑道,“不過,離了。”
“啊......”
林琛先是一愣,隨即猛地抬頭,眼裏的光瞬間亮了起來,像星星突然被點燃。
他往前走了半步,聲音帶著抑製不住的雀躍,“真的嗎?”
時苒點點頭,沒說話。
“那......”林琛的臉頰泛紅,眼神灼灼地看著她,“前幾天來找您的那個傅先生,是......”
時苒放下水杯,語氣坦然得像在說別人的事,“他是我前夫。”
兩人都沒注意到,辦公室門口不知何時站了個男人,高定西裝熨帖得沒有一絲褶皺,正深深地凝視著眼前的一幕。
林琛此刻心中早已壓抑不住喜色了,他再次深吸一口氣,鼓足勇氣,“那時醫生,我能......”
可還沒等他後麵的話吐出來,急促的敲門聲忽然響起。
“咚咚咚——”
時苒和林琛同時看向門口,隻見傅斯年推門而入。
他臉色比身上的西裝還要黑,目光掃過林琛,帶著毫不掩飾的審視和冷意,最後落在時苒身上,眸子中寫滿了複雜。
林琛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下意識地往後退了半步。
有種被抓包的急促不安。
時苒倒是沒多大反應,隻是微微皺眉,“你怎麼來了?”
“今天是奶奶的壽宴,奶奶讓我來接你一起回家。”傅老夫人沒說過這話,但傅斯年卻將她搬了出來。
他怕說自己的話,時苒不會跟他走。
隻是說出這話時,傅斯年耳根卻忽然有些發熱。
這種事,他還是頭次做。
時苒抬眼,正好看到他發紅的耳根,還以為他生氣了,也沒在意,“你先去吧,我還有工作要忙,下班了我自己過去就好。”
既然已經做出了決定,她自然不願與傅斯年繼續糾纏不清。
“我已經給黃院打過招呼,你可以提前下班。”傅斯年語氣中透著不容置疑。
時苒抬眸,忽然笑了,“傅總管的寬我知道,可沒想到,傅總都管到我們醫院來了。”
林琛站在一旁,看著兩人之間的暗流湧動,瞬間秒懂。
傅斯年剛才肯定在門外,聽到了他們的對話。他心裏頓時有些不是滋味,卻又生出點不服輸的念頭。
“時醫生。” 他再次開口,語氣帶著點挑釁,“剛才的手術我想到了幾個難點,想向您請教。”
傅斯年的臉色更黑了,看向林琛的眼神像淬了冰。
他聽出了時苒話語間的夾槍帶棒,生怕起了反作用,主動退了步,“那你先忙,我等你下班。”
說完,他沒再看林琛一眼,轉身走出了辦公室,關門的聲音帶著點不易察覺的用力。
林琛看著緊閉的門,忽然笑了笑,“時醫生,您前夫好像......不太喜歡我。”
時苒揉了揉眉心,沒說話。
她看著窗外,傅斯年的車就停在樓下,像一尊沉默的雕像。
她有些搞不懂傅斯年到底想幹什麼,離婚前對自己愛搭不理,怎麼要離婚了,反倒糾纏起來了。
林琛看著她疲憊的樣子,把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時醫生,您忙,我先回去了。”
時苒點點頭,重新坐回椅子上。
老太太的壽宴,她已經答應,肯定是要去的。
本來是打算提前一步去,給老太太送完禮賀完壽快速退場,可沒想到,被傅斯年堵在了這。
“罷了,既然是奶奶的吩咐,就聽她的吧。”
時苒猶豫了許久,最後歎了口氣。
她知道傅斯年不會撒謊,既然是奶奶的要求,那就滿足老人家好了,畢竟今天老太太的生日。
整個傅家,老太太對她太好了,好到讓她沒法拒絕。
樓下的賓利車裏,傅斯年正看著心外科辦公室的窗戶,指尖在方向盤上狠狠掐出幾個印子。
剛才林琛看時苒的眼神,像一根刺紮在他心裏,又疼又癢。
他知道自己不該幹涉時苒的生活,可一想到她可能會和別人在一起,他就控製不住地煩躁。
時苒換好衣服,下了樓。
電梯內的反光板映出她清瘦的身影,兩年婚姻磨掉的不僅是她的期待,還有曾經望向他時眼裏的光。
看到時苒出來,傅斯年快速下車,幫她拉開了副駕駛車門。
時苒卻沒坐副駕駛,反而拉開了後車門坐了進去。
傅斯年僵在原地幾秒,卻裝作什麼事都沒發生似的,若無其事的坐上了駕駛座。
隨著車被發動,車廂內氣氛有些古怪。
傅斯年想要說點什麼,卻怎麼也說不出口。
時苒卻什麼都不想說。
她隻想趕緊到傅家老宅,搞定結束,走人。
一路無話,直到車停在了傅家老宅門口,下車時,傅斯年終於忍不住開口了,“奶奶不知道我們要離婚,今天是她的生辰,你能不能......”
聽到男人口中那不易察覺的懇求,時苒拉開車門的動作頓住。
她忽然笑了,“所以呢?”
傅斯年這樣,她還從未見過。
見時苒沒接話,傅斯年隻能繼續道,“她心臟不好,我不想刺激到她。就當我求你幫個忙,假裝沒離婚這事行嗎?”
這話戳中了時苒的軟肋。
她沉默片刻,聲音淡得像水,“隻當是演場戲。”
傅斯年瞬間如釋重負,“多謝。”
兩人一前一後向傅家老宅走去,鎏金壽字燈籠在飛簷下輕輕搖晃。
門口停滿了各色豪車,賓客絡繹不絕。
不少人看到兩人,紛紛熱絡的打招呼,可有人見到時苒,眼神卻閃過一抹異樣,直接將她掠過。
時苒沒在意那些,傅斯年卻臉色一冷,回都沒回一句。
時苒跟著傅斯年走進正廳時,紅木長桌旁的喧嘩聲驟然停了半秒。
“時苒?”
一道帶著涼意的聲音響起,林婉君放下手中的魚翅羹,珍珠耳環在水晶燈下泛著冷光,“這地方,是你能來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