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胖子連滾帶爬地衝向後門,撲倒在那個身影前。
「爸!是你嗎?爸!」他哭得涕泗橫流,伸手想去觸摸那個影子,但手卻直接穿了過去,什麼也抓不住。
那個被稱為「爸」的黑影,隻是靜靜地立在那裏,對著他。
我能感覺到,車廂裏的寒氣更重了。
「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我爸會在這裏?他不是應該......」高胖子回頭,用一種近乎崩潰的眼神看著我。
「他本該在發車前就下去的。」我平靜地解釋,「和其他乘客一樣,去該去的地方。但是你上來了,你身上的陽氣,還有你和他之間未斷的執念,像一道鎖,把他鎖在了車上。」
「執念?」高胖子茫然地重複著。
「你對他,或者他對你,有還沒了結的事。」
這句話像是一把鑰匙,打開了高胖子記憶的閘門。
他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眼神裏充滿了悔恨和痛苦。
他想起來了。
昨天下午,在醫院,他父親臨終前,他們父子倆大吵了一架。
為了錢,為了房子,為了一堆雞毛蒜皮的破事。
他罵了很多難聽的話,說他爸是個窩囊廢,一輩子沒出息,死了倒好,省得拖累他。
他爸當時被他氣得說不出話,隻是指著他,渾身發抖,最後一口氣沒上來,就那麼去了。
醫生說,是心梗。
可高胖子知道,他爸是......是被他活活氣死的。
他今晚喝得爛醉,嘴上說著是來給老爹「送終」,其實是想用酒精麻痹內心巨大的恐慌和愧疚。
他不敢麵對。
「我......我......」高胖子跪在地上,泣不成聲,「爸,對不起,我對不起你!我不該說那些混賬話的!你罵我吧,你打我吧!你別不理我啊!」
他對著那個黑影不停地磕頭,額頭撞在冰冷的地板上,發出沉悶的響聲。
但那個黑影,依舊沒有任何回應。
車子,也在這時徹底停了下來。
不是我踩的刹車。
是它自己停了。
我心裏一沉。
最糟糕的情況,還是發生了。
車停了。
四周的濃霧翻滾得更加厲害,像是沸騰的開水。
霧中,那些原本隻是靜靜矗立的灰色舊樓,就像活了過來。我能看到,一些更加漆黑,更加扭曲的影子,從樓裏「滲」了出來,朝著公交車的方向聚集。
它們是這條路上的「清道夫」。
專門吞噬那些掉隊、迷路的靈魂。
而我們這輛滿載著乘客,又被活人「汙染」的公交車,在它們眼中就是要清理掉的。
「怎麼......怎麼不走了?」高胖子也感覺到了不對勁,停止了哭泣,驚恐地看著窗外。
那些聚集過來的黑影,讓他本能地感到了恐懼。
「它不走,車也走不了。」我指了指他父親的那個影子。
「那怎麼辦?你快讓他走啊!爸,你快走啊!別待在這兒了!」高胖子急得衝他父親的影子大喊。
可那影子依舊一動不動。
「他聽不見。」我說,「他現在隻是一縷執念,被你困在這裏。他走不了,我們也走不了。等外邊那些東西圍上來,車上所有的乘客,包括他,都會被撕碎,吞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