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院子裏,看著灰蒙蒙的天,心裏卻是一片清明。
正午,我去供銷社買東西,準備路上用。
剛拐過街角,就聽到一陣壓抑的爭吵聲。
周建國高大的身影堵在王媒婆麵前,聲音又沉又硬。
“王嬸,這事兒不成,你回了孟家吧。”
王媒婆一臉為難:“建國,這是你們廠領導親自保的媒,你讓嬸子怎麼回話?”
“你就說我配不上人家!”周建國語氣裏帶著一絲不耐。
“人家是嬌小姐,我就是個泥腿子,我們過不到一塊去。”
王媒婆氣急敗壞,“哎呀,你這孩子,咋這麼強呢!”
我下意識地躲在牆後,心口像被千萬根細針瞬間刺穿。
原來,他竟是這般不情不願。
上一世,他也是這樣拒絕的嗎?
可最後,我們還是結了婚。
想必,是被廠領導壓下來,他不得不從。
我攥緊了手裏的布袋,指甲陷進肉裏。
周建國,你放心,我不會再讓你為難了。
我轉身,大步離開。
這一世,我們兩不相欠,各自安好。
我即將遠行的消息,像一陣風,很快傳遍整個家屬院。
人人都說我瘋了。
放著勞模標兵的未婚妻不當,偏要跑到幾千裏外去吃苦。
林小草來找我的時候,我正在收拾行李。
她站在門口,手裏捏著一條新手織的圍巾,眼睛紅紅的。
“挽月姐,你真的要走嗎?”
上一世,她沒少在我麵前明裏暗裏地炫耀周建國對她的好。
可此刻,她臉上隻有真切的擔憂。
我點點頭,沒說話。
“是因為建國哥嗎?”
她小心翼翼地問,“你別誤會,我跟建國哥隻是......隻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兄妹情分。”
我看著她,忽然覺得有些好笑。
連她都看出來我與周建國不合。
“不是,你別多想。”我把一本舊書放進行李箱,“這是我自己的選擇。”
“可是......”
我直起身,“你不用可是了,以後,好好照顧他。”
林小草的臉“唰”一下白了。
她張了張嘴,最後什麼也沒說,把圍巾放在門邊的桌上,低著頭跑了。
我看著那條針腳細密的圍巾,沒有碰。
晚上,院門被敲響。
我以為是爸回來了,打開門,卻看到了周建國。
他站在門外,高大的身影在昏暗的路燈下投下一片陰影。
身上還穿著廠裏的藍色工裝,沾著些許油汙,風塵仆仆。
“你為什麼要走?”
他的聲音很低,帶著一股壓抑的怒氣。
我靠著門框,目光淡然地看著他:“周建國同誌,我去哪裏,需要向你彙報嗎?”
他被我噎了一下,臉色更沉了。
“孟挽月,你是不是覺得所有人都得圍著你轉?”
“你知不知道,為了給你安排這個相親,廠裏費了多大勁?”
“你現在說走就走,把我當什麼了?把廠領導當什麼了?”
他胸膛劇烈起伏著,像是忍了很久。
我心裏一陣冷笑。
果然,他怨的,是我讓他難做,是在廠領導麵前失了信。
“我把你當成一個不想和我結婚的人!”我一字一句地說:“這樣,你滿意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