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支教的日子過得很快，轉眼就到了尾聲。

就在我們準備離開的前一天，村裏突然來了幾個人。

他們開著一輛印著“XX視頻”logo的車，自稱是自媒體記者，在網上看到了趙雅發的帖子，被她的“善舉”深深感動，特地趕來做一期專訪。

趙雅喜出望外。

這簡直是天上掉下來的餡餅。

她立刻換上最上鏡的一條白色連衣裙，化了精致的淡妝，整個人看起來清純又善良。

采訪就在我們上課的教室裏進行。

記者將鏡頭對準趙雅，問道：“趙老師，我們看到您在社交媒體上分享了很多和孩子們的故事，是什麼樣的契機，讓您想到來這麼偏遠的山區支教呢？”

趙雅的眼眶立刻就紅了。

她哽咽道：“我隻是覺得，這裏的孩子太苦了。他們也應該有權利看到外麵的世界，有權利獲得更好的教育。”

“所以，你就為他們編寫了這套獨一無二的教材嗎？”記者舉起了我寫的那本教材，封麵上是我親手畫的青石村風景。

我的心猛地一沉。

趙雅看了一眼那本教材，淚水恰到好處地滑落下來。

“是的。”她點了點頭，聲音無比淒楚，“為了這套教材，我查閱了大量的資料，結合當地的特色，熬了好多個通宵才寫出來。雖然很辛苦，但看到孩子們拿到教材時開心的樣子，我覺得一切都值得。”

記者又拿起一本我買給孩子們的課外書：“聽說這些書，還有孩子們的書包文具，也都是您自費買給他們的？”

“是的。”趙雅的哭聲更大了，“我隻是盡了我自己的一點微薄之力。我動用我家裏的一些人脈，拉到了一點點讚助，希望能給孩子們帶來一些實質性的幫助。”

她一邊說，一邊用手背擦著眼淚，那副梨花帶雨的樣子，我見猶憐。

我站在旁邊，渾身的血液都像是凝固了。

我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麼，卻發現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記者似乎這時才注意到我，他把話筒遞過來：“這位老師，您能談談您對趙老師這些行為的看法嗎？”

我看著他，又看了看旁邊哭得喘不上氣的趙雅。

我該怎麼說？

說教材是我寫的？書是我買的？

誰會信？

趙雅是光芒萬丈的校花，而我，隻是一個平平無奇的普通學生。

就在我猶豫的瞬間，趙雅突然拉住我的手，對著鏡頭說：“其實，林溪老師也很辛苦的，她......她每天幫我們大家打水、掃地，做了很多後勤工作。”

她把我所有的付出，輕飄飄地定義為“後勤工作”。

她把我塑造成了一個隻會做雜活的，平庸的，甚至是有些嫉妒她的陪襯。

記者了然地點了點頭，鏡頭立刻從我臉上移開，重新對準了趙雅。

“趙老師，您真是太偉大了。”

采訪還在繼續。

記者又去采訪了幾個孩子。

“小朋友，你們喜歡趙老師嗎？”

“喜歡！”一個我曾經手把手教他寫字的小男孩，大聲地回答。

他的手裏，還攥著趙雅剛剛塞給他的巧克力。

“那你們知道這本教材是誰寫的嗎？”

“是趙老師！”孩子們異口同聲。

我的世界，在那一刻，轟然倒塌。